伊達政宗：因為深愛所以絕情—獨眼龍死前的自白

我們早前介紹過平定日本戰亂的豐臣秀吉跟妻子寧寧（北政所）的夫妻交流。在戰國時代，由於史料所限，以及內容較為私人的關係，我們很難看到有關大名與妻子交流及感情生活的資料。即便如此，還是有例外的情況。這次，我們便來看看「獨眼龍」伊達政宗（Date Masamune）與他的正妻田村愛（Tamura Mego）的夫妻關係。

其實，史料上政宗與愛姬的感情生活的資料也不多，起碼以寫信數量見稱於戰國時代的政宗而言，跟妻子們的書信往來卻是乏善可陳（跟母親、兒女的倒有不少）。不過幸運的是，有侍候在老年政宗左右的侍從、侍女偶然的記下了一些點滴，助我們了解到這兩個打自15歲便成為夫妻的人的感情生活。

1636年5月（舊曆），當時已年屆70歲、患上食道癌的伊達政宗快要走完他激盪的人生。然而，自從病情惡化後，政宗便沒有再跟愛姬見面。直到同月23日，愛姬聽聞政宗的病情好轉後，便派侍女到政宗的寢室，請求政宗讓自己去探望，以解憂思之苦。

可是，面對愛夫情深的髮妻，政宗卻斷絕了愛姬的哀求。政宗讓愛姬的侍女回去覆命，說明拒絕的理由。政宗說：

「得知妳想來看我，妳的心意我是很明白的，但是，我不想讓妳看到我容態難看的樣子，所以只好拒絕妳的好意」

聽到夫君堅拒見面的要求後，愛姬立即再派人去求政宗說：

「您病重如此，卻不讓我去看望，肯定是有什麼情況，您才會不讓我前來。現在您的病情好壞，我只能通過下人傳話才能知道，否則一無所知，這實在太不尋常了！作為您的妻子，這實在太讓人難受了！求您讓我去看看吧！如果您不想讓驚動其他人，我可以悄悄的來您的寢室外面，哪怕是隔著窗門，只要能看到您就行了！」

政宗聽到後，不禁神色憂傷，還用衣袖掩臉，暗下淚水。但即使這樣，政宗還是強忍悲傷，著人回覆妻子說：

「我本想等到身體好點之後，怎麼樣也要自己過去見妳，但昨天好了一些後，今天又得臥床，原本想著也就讓妳過來看一下也好，但看到自己的慘樣時，就不忍心讓妳看到，使你難過」

此外，政宗還讓家臣跟愛姬說：

「作為武士，是不應該把妻兒叫到自己的面前，看自己死去的樣子的！如果到我死為止，妳都沒能見到我的話，那就當我們沒有這個緣分吧！

說回來，妳也身為國母的人了！如此哭鬧哀愁的樣子讓下人看到的話，必然會被他們說妳不成熟，沒有做好榜樣，妳不覺得這樣很丟臉嗎？其實我很感念妳的關心思念，等我好了之後我定會來好好看你的，在此之前，我們聯繫還是通過家臣侍女比較好，就這樣吧」

瀕死的政宗語重心長地勸阻了妻子求見的要求後兩天，便離開了人世，終年七十歲。以上的記錄中可看出政宗雖然堅決的不與愛姬見面，但這其實是政宗愛惜妻子的一個無奈之舉，當中難言之隱，盡是他人可見。

據政宗侍衛的記錄，其實政宗日常對愛姬敬重有加，由於愛姬系出武士名門田村家，政宗著人尊稱愛姬為「上樣」（「大人」之意）之餘，自己去找愛姬吃飯時，都會親手從妻子手裡接過碗筷餸菜；反之，愛姬過來與政宗用膳或見面時，政宗都會主動把上座讓給愛姬坐，自己則坐客席。可見政宗對髮妻的感情並非只是形式、或出於門閥禮儀，而是真心的相敬如賓。

最後還有一個小插曲，可以看到這對老夫老妻的感情。兩人所生的長女五郎八姬本來嫁給了德川家康第六子松平忠輝，後來忠輝因為得罪了幕府，被罰流放高野山，五郎八姬則被送回伊達家。當可憐的愛女回來後，愛姬便跟政宗說以後不再侍寢。政宗急忙追問因由時，愛姬說：

「女兒遭受如此不幸，回到生家，實在不忍心在她面前讓她觸景傷情，還望見諒」

政宗及記錄這事的侍從都感嘆愛姬體貼重情義，政宗也很快的同意了，而愛姬為了表示愛夫，睡時都會把政宗的被褥睡枕放在身旁，以表心意。

以上的夫妻生活的點滴，在戰國時代的其他人家都極為少見，能夠得以存留後世，實屬難得，也讓我們窺探久經沙場、爾虞我詐的大名們鮮為人知的柔情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