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史專欄: 媽媽不再愛我們時!-妙印尼傳(中!)

文責:小編陳家倫

相責:站長小編陳家倫小編3森長定

表責:小編陳家倫

群馬縣太田市曹源寺榮螺堂（さざえ堂）所收藏的妙印尼畫像

由良成繁於天正元年(1573年)攻滅桐生氏與桐生城(柄杓山城)後，便於隔年(1574年)將家業交棒與長子由良國繁，自己帶者妻子輝子等人前往桐生城享受退休生活。

天正六年六月三十日(1578年8月3日)，東上野的實力國眾由良成繁於桐生城(柄杓山城)病歿，也因為夫居由良成繁去世，其妻子輝子也於丈夫晚年居住的桐生城出家而被稱為妙印尼(以下統稱妙印尼)。

由於由良成繁早在死去的四年前的天正二年(1574年)，便將由良氏當主之位以及新田金山城交給長子由良國繁，而次子長尾顯長也早以繼承足利莊的足利長尾氏家名而擁有館林、足利兩地。

只要妙印尼的兩個兒子齊心協力的話，由良一族或許能在強敵環伺下，於渡良瀨川沿岸維持一定的勢力。

由良長尾兄弟領國最大版圖
圖引自《戰國史-上州的150年戰爭》一書頁153 簗瀨大輔制圖

然而就在由良成繁逝去的那一年，東國卻爆發重新洗牌東國的政治秩序的事件。

天正六年三月十三日(1578年4月19日)，越後的戰國大名，同時也是關東管領的上杉謙信病逝，其死後兩位養子上杉景勝及上杉景虎陷入內戰，儘管最後由上杉景勝獲得勝利，然而上杉家元氣大傷，已無力再介入關東事務。

急逝導致上杉家陷入內戰的上杉謙信

取而代之的則是上杉景勝的同盟武田勝賴取代原本上杉家在關東的指導者地位，領導眾家族對抗北條家。

取代上杉家成為反北條盟主的武田勝賴

為此武田勝賴將勢力伸往東上野，並使得由良國繁、長尾顯長兄弟周旋於北條、武田及佐竹等勢力之間，兄弟二人雖然在御館之亂後一度投效北條陣營，然而在天正八年(1580年)二月，兄弟二人決定倒向武田-佐竹陣營並且為此攻擊當時臣屬於北條方的富岡氏的小泉城。

由良國繁
圖取自遊戲信長之野望大志

長尾顯長
圖取自遊戲信長之野望大志

連東上野的重要國眾由良、長尾兄弟都倒戈武田-佐竹陣營，當時的北條氏政對於戰況感到焦慮，在他寫給兄弟北條氏邦的書信中便提到

「由良、長尾兄弟此次倒戈佐竹方，那上州(上野國)也已是勝賴的囊中物，本家(北條家)或亡。」

也在同年，北條氏政決定向織田信長臣服換取聯手對抗武田勝賴，並且將北條氏當主之位交棒給兒子北條氏直，自己則過者退而不休的生活繼續參與北條家的軍政。

感嘆北條家或將滅亡的北條氏政

然而天正十年三月十一日(1582年4月3日)，武田勝賴在織田、德川及北條聯軍圍攻下眾叛親離而切腹自盡，上野國隨即由織田信長派遣新任關東管領瀧川一益駐紮，由良兄弟也如其他上野國領主臣服於瀧川一益。

眾叛親離下而被迫自裁的武田勝賴

但是計畫趕不上變化，武田家滅亡後不過兩個多月，織田信長及織田信忠二人便在本能寺之變中遭叛臣明智光秀所弒，明智光秀弒君的行為導致織田家權力不穩及陷入內戰，小田原的北條氏直乃趁此機會率兵北上進攻在在關東還沒站穩的瀧川一益。

死於本能寺之變的織田信長

瀧川一益雖盡可能在上野國集結願意支持他的兵隊，然而織田信長已死的消息，導致軍心渙散，最後瀧川一益與北條軍在上野與武藏交界爆發神流川之戰，由良兄弟雖然在同戰以瀧川軍身份參戰，但是瀧川軍兵敗如山倒，北條軍也趁勢將勢力擴張到上野，並使由良國繁、長尾顯長兄弟在戰後倒向北條陣營。

神流川之戰爆發地與北條氏領國與上野主要城寨分布圖

換言之我們會發現伴隨者上杉謙信去世、甲斐武田氏滅亡及本能寺之變爆發與織田信長橫死，夾雜在各個強大勢力的由良兄弟二人，為保自身在上野、下野邊境的渡良瀨川沿岸的領地，而不斷臨機應變轉移臣服對象以求保住家業。

另一方面在織田內戰中羽柴秀吉脫穎而出，而在北關東則有佐竹義重組織南奧及北關東國眾領主的聯盟東方眾對抗北條氏，而北條氏雖曾在天正壬午之亂與上杉景勝、德川家康爭奪甲信等武田遺領，然而隨後便與德川家康和解並結親，也因此到天正十二年(1584年)左右，逐漸形成羽柴秀吉+佐竹義重的同盟對抗北條氏直與德川家康同盟的兩大陣營。

天正十一年(1583年)正月，北條氏直攻打曾經拒絕派兵助陣北條軍的厩橋城主北條芳林(北條高廣)，北條芳林聚城兵千人倚城而守，並期待佐竹義重及上杉景勝的援軍前來，為此北條芳林遣使向上杉景勝求救，而北條芳林的厩橋城雖遭北條氏直率兵攻打，芳林軍雖在正月及二月擊退北條氏直軍，加上佐竹軍於二月出兵至下野皆川，迫使北條氏直軍一度撤退，僅留北條氏邦於箕輪城監視厩橋的北條芳林。

北條芳林(北條高廣)
圖取自遊戲信長之野望大志

然而待同年八月北條氏直迎娶德川家康之女督姬並訂下同盟後，至九月北條氏直便再次對迫北條芳林的厩橋城猛攻，並迫使北條芳林開城投降，而在此時，由良國繁、長尾顯長兄弟仍份屬北條陣營。

前橋城(厩橋城)址本丸御殿原址一帶，現今為群馬縣廳。

這場征討厩橋城的北條芳林的行動，我們可以確定北條氏當主北條氏直親征同地，並直到十一月初還留在上野國內。

出征上野國的北條氏當主北條氏直

天正十一年(1583年)十一月中，由良國繁、長尾顯長兄弟在下野國唐澤山城主佐野宗綱的勸誘下，倒向佐竹陣營，而背棄北條氏，由良兄弟並期望者能夠得到佐竹氏的援軍對抗北條氏。

勸誘由良兄弟倒戈佐竹陣營的佐野氏當主佐野宗綱
圖取自遊戲信長之野望大志

然而這件事情似乎也很快的被北條家察覺到，若根據石川忠總留於日後編撰的《石川忠總留書》的資料來看，北條氏直用計抓住已有反意的由良國繁、長尾顯長兄弟，並以此要脅留守領國的由良、長尾兩家的家臣獻上金山(由良家)、足利(長尾家)二城。

面對當主遭抓，兩家族可說是群龍無首，據說在這時候站出來領導二家的便是由良、長尾兄弟的母親妙印尼。

家族面臨危機而挺身而出的妙印尼

妙印尼當時人在夫君隱居地的桐生城，聽聞兩位兒子遭北條氏抓走並以此要脅獻城來換取人質時，隨即趕到金山城穩住軍心。

妙印尼拒絕交出城池換取兩位成為北條氏人質的兒子，並決定擁立自己11歲的嫡孫由良貞繁為當主，並抱持抗戰的決心。

由良、長尾軍在此之後與佐野宗綱聯合一同攻打當時位於利根川北岸，並臣服於北條氏的富岡氏的小泉城，對於由良、長尾、佐野三家聯軍聯手攻打小泉城，北條氏直也在12月派遣家臣大藤政信率領鐵砲隊入小泉城協防。

另一方面，當時在下野，東方眾一員的結城晴朝也發兵攻打北條方的小山領南部，由良、長尾兩家的東上野的動亂，與結城晴朝出兵小山領，此兩個軍事動亂，引發北條氏與東方眾(反北條陣營)兩大陣營的對決。

結城晴朝

天正十二年(1584年)二月，北條氏率大軍攻打兄弟二人以及勸誘二人倒戈的佐野氏，而據傳這段期間，北條軍陸續攻破由良氏的支城，包含深澤城等由良的支城都遭到北條軍攻擊，而原本服屬於由良氏的上野國領主阿久澤氏也決定改投北條陣營。

另一方面，佐竹義重也率領大軍前往下野國並於北條軍與五月中旬爆發沼尻之戰而對峙一百一十餘日，迫使北條家必須把主戰力從東上野轉移到下野國與佐竹軍的主力對峙。

與北條軍對峙的佐竹義重
圖取自遊戲信長之野望大志

由於佐竹軍轉移了北條軍的主力，到六月，由良軍曾經進攻小泉城，但在北條軍的大藤政信活躍下，由良軍遭擊退。

這場以由良兄弟倒戈為契機爆發的沼尻之戰爆發的同時，羽柴秀吉當時也與德川家康、織田信雄等人作戰並爆發小牧長久手之戰，而這兩場看似無相關但卻同時期爆發的大型戰爭，實際上背後卻是羽柴+佐竹陣營VS織田信雄、德川與北條兩大陣營的對抗的兩場具有關聯性的戰役。

我們從史料上也能看到羽柴秀吉要求佐竹義重協助討伐德川家康，而北條氏直也曾經應德川家康邀請準備兵隊西進尾張支援與羽柴軍對峙的德川軍，儘管最後隨者德川家康與豐臣秀吉和議而沒有實現北條軍西進尾張支援德川軍的事情，然而我們會發現，看似沒有關係的兩場大會戰，其實是兩大聯盟之間的集體對抗。

沼尻之戰與小牧長久手之戰連動關係圖

進入七月，佐竹義重與北條氏直也開始摸索議和，而兩方的爭點便在於結城晴朝攻打的小山領歸屬，以及由良、長尾兄弟從北條陣營謀叛倒佐竹陣營後的處置。

在結城晴朝攻打的小山領的問題上，兩陣營同意結城晴朝的養子結城朝勝(宇都宮廣綱之子，佐竹義重外甥)領有中久喜城，而爭議的幾個國境村落的年貢等則由結城朝勝與北條方的小山秀綱各取一半，即「半手」。

然而對於北條家來說，當時的由良、長尾兩家是屬於分國外的外樣眾，即使如此背叛到敵對的佐竹陣營仍是一項背骨的行為，因此傾向嚴處由良、長尾兄弟。

北條氏雖然與佐竹義重在七月達成議和，結束於下野沼尻一帶一百多天的對峙及膠著的沼尻之戰。

佐竹軍與北條軍沼尻之戰對陣地理分布圖
圖利用Goole Earth 製圖

然而在八月上旬北條氏直便馬上毀約攻打由良、長尾兄弟的金山、足利二城，對於北條氏直的毀約行為，反北條陣營便痛批北條氏直的背信行為乃「前所未聞之舉」。

然而當時北條氏的主力因為正忙於協助在小牧長久手對陣羽柴秀吉的德川家康，因此沒有全力猛攻二城。

天正十二年(1584年)十二月，隨者盟友德川家康與羽柴秀吉議和後，北條氏的大軍強化對金山、館林二城的進攻，北條氏直從12月7日開始下令動員出陣攻打金山、館林二城。

北條氏討伐由良、長尾兩並進攻金山城時，據傳妙印尼領軍於金山城守城對抗北條軍，甚至據傳曾用火炮攻擊攻城軍。

妙印尼率眾抗敵所守的新田金山城

攻城不順的北條軍乃祭出殺手鐧，將妙印尼的兩名兒子由良國繁、長尾顯長拉到金山城下，並至於刑架上表明如果由良軍不願開城投降，便要將妙印尼的兩名兒子由良國繁、長尾顯長五馬分屍。

然而妙印尼不為所動，決心擁立11歲的嫡孫新六郎貞繁，

到了12月21日我們也能看到北條氏直的四叔北條氏照被動員攻打館林城。北條氏照的軍隊更在12月25日渡過利根川而進入上野國，或許體悟到難以抵擋北條氏的大軍，最後妙印尼為首的由良、長尾軍決定在12月28日投降，金山、館林二城開城。

遭北條氏照攻打最後與金山城一同開城投降的長尾氏之城館林城

做為投降的條件，一度被北條氏所抓的由良國繁、長尾顯長兄弟也被釋放，但兩人被迫放棄金山城及館林城等渡良瀨川南岸的領地，由良國繁退往北岸的桐生城，而長尾顯長則退往同在北岸的足利城，並在這之後兩兄弟服屬於北條氏直，直到小田原征伐。

我們從隔年天正十三年(1585年)三月佐竹義重、佐野宗綱及宇都宮國綱寫給羽柴秀吉的書信中提到:

「因為氏直使用計策而拿下新田(金山)、館林二地。」

至於金山城、館林二城則成為北條氏的直屬地，北條氏直並曾命自己的叔叔北條氏規前往金山城坐鎮管理，而我們今日看到的日本百名城新田金山城中擁有許多石垣遺構，也被認為是在1585年以後北條氏入主新田金山城以後所修建，而非由良氏主政的時代所構築的防禦工事，因此該石垣以及新田金山城也可以說是具有北條流築城特色的城堡遺構。

那麼除了後世編撰的《石川忠總留書》外，是否還有更可信的資料可以證明妙印尼的活躍呢？

在天正十八年(1590年)，豐臣秀吉平定小田原的北條氏後，在八月一日發給由良、長尾兄弟以及妙印尼的認可領地的朱印狀中有提到這樣的內容

「由良．長尾兄弟之事，已在先前與天下(豐臣政權)通好(臣從秀吉)，往年曾被小田原(北條)抓住並要脅讓渡居城(新田金山城、足利城)。

雖遭威脅，然其母(妙印尼)做好覺悟守城相抗，並向京都(秀吉)通報同事。(秀吉)並保證由良兄弟的領地一切如故。

然而，未待(豐臣政權)對策出來之前(妙印尼)便將城獻給小田原(北條)，…(略)…」

換言之，從豐臣秀吉在六年後發出的認可妙印尼等人領地的朱印狀(命令書)的正式公文書中我們會發現，由良、長尾兄弟二人很早便與豐臣政權交好，當兄弟二人被北條家抓的時候並威脅二人的家臣獻城，但是兄弟二人的老母親(妙印尼)拒城而守，並向秀吉告御狀，秀吉曾答應由良兄弟二人的領地會一切如故，但是沒想到豐臣政權還未想出實際對策處理時，兄弟二人的老母妙印尼便獻城給北條。

拒城而守對抗北條家，並連絡豐臣政權，但最終還是屈服於北條大軍壓力的妙印尼
圖為群馬縣太田市曹源寺榮螺堂（さざえ堂）所收藏的妙印尼畫像

從這當代史料中也證實由良、長尾兄弟二人被北條氏抓後威脅獻城乃真有其事，且更明記老母親妙印尼拒城而守抗戰的活躍，儘管最後老母親還是屈服北條氏，但是從秀吉的一字一句中也能看出當時這個由良、長尾兄弟遭抓的事件已驚動到豐臣政權，豐臣政權也已經有打算替由良兄弟主持公道，只是在秀吉還未想出實際辦法之前，老母親便與北條家妥協。

從這史料上來看，或許妙印尼的行動並未如傳說中的那般灑狗血，但是他臨危不亂保住兒子家業的活躍仍被秀吉親口證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