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8日 星期三

重來!再說!北條氏政429年的冤屈有誰知?

北條氏政畫像

不少人提到北條家五代,除了我們也介紹過的北條早雲(正確地說應是「伊勢宗瑞」)草創霸業,以及力抗上杉謙信及武田信玄的「相模雄獅」北條氏康外,其餘的三代中,第二代氏綱雖然少有人提及,但因為也沒什麼可挑剔,自然也無傷大雅。問題是最後兩代的氏政及氏直則讓不少人又婉惜及不滿,尤其是對北條氏政的批評,自江戶時代以來便毫不間斷,直到現在超過數十年大河劇的渲染後,氏政亡家誤國的形象恐怕已經定型。

題外話,大河劇中常看到氏政吃飯要醮兩次醬油的故事,其實是江戶時代的軍記物總結北條家家散人亡後,為了解釋原因而將問題推到氏政身上,彷彿是後人穿越回去看到先兆似的。但其實都不過是事後孔明而已,不必當真。

即使如此,眼下一般的評論中,對於氏政早期軍政能力的評價還是相對正面的,只是到了著名的小田原之戰前後,好的評價就會來個180度的大翻轉,這個也是他多年來被詬病的唯一主因。所以,今天我們再重新討論一下他在這裡是否真的「自作自受」。

為了不老賣關子,先說一下整體的問題所在。目前關於氏政在「沼田問題」、「名胡桃城事件」(兩者後述)至小田原之戰已成定局為止大約六個月的決定上「一錯再錯」。普遍來說,指責氏政的「錯」一般不外乎以下三個:

1、低估秀吉
2、陽奉陰違
3、猶豫不決

然而,從結果上而言,以上三個指責其實都存在兩個共通的錯誤,就是:

1、倒果為因
2、只往北條家身上找問題

以下簡單地連同上述的「沼田問題」、「名胡桃城事件」的經過、氏政的「三宗罪」以及剛才提到這「三宗罪」的兩個共通謬誤一併說明一下。

首先簡單交代一下「沼田問題」和「名胡桃城事件」的經過。
自從秀吉平定了四國及九州後,已經把目標轉向東國。及後招降了上杉景勝及德川家康後,秀吉在天正16年(1588),即小田原之戰的兩年前,已經向關東及奧羽的領主們宣布要停止戰鬥,一切交由他本人來裁決(當然,是否會公平公正是另一回事)。就關東地區來說,開始時只有一直被北條欺壓的東關東領主們立即附和,並且希望借助秀吉的力量遏阻北條家。

北條氏政及氏直父子又是否對秀吉視而不見(低估秀吉)呢?非也!秀吉通過剛臣從的德川家康向北條家呼籲後,北條父子回信表示原則上願意順從,只是雙方在怎樣落實臣從的問題上仍然存在分歧及認識上的誤差,不過沒有影響到推進和平的進度。

所謂的分歧及誤差,當然就是指如何解決當時與關東各個敵對領主們存在的領土邊界問題。對於秀吉來說,只有三字原則:「我做主」,其他以後再說。這固然只是秀吉一廂情願的想法,放眼各地先後抵抗過他的大名們沒有一個是聽話瞬間停戰的,在實力主義的戰國時代,拳頭比嘴巴好使,拳頭不來便停止漁利,這在戰國時代絕對生存不了,即使要降服也要爭取最大利益,這才是戰國時代武士的生存教條。所以,指責氏政在內的人沒有乖乖立即停戰的指責是不合乎當時的現實的。而且,除了北條家外,沒有一家因為這樣徹底「抄家亡國」,北條家落得如此下場又是否因為爭取最大利益(所謂的「名胡桃城事件」),仍有待我們在下面再說。

回到有關領地問題上的分歧,這裡只拿取最關鍵及問題前提的「沼田問題」來談。當時的沼田是真田家與北條家正在爭奪的地區,連同附近岩櫃地區的足利長尾、壬生等上野國領主們的種種利益瓜葛,早在織田信長死前(天正十年=1582)便開始了,再加上後來真田家由德川家康保護,又曾經與上杉景勝有過交道,問題就更加複雜了,這問題也斷不是秀吉一聲令下便立即可以停止的。

不過,如今秀吉已經平定了西日本,對東日本的壓力已越來越大,北條家在家康的強力規勸下也率先派了重臣北條氏規上京向秀吉表示臣服的意願,並且接受秀吉作出的裁決。秀吉在種種的考慮下決定先容許北條家拿下沼田、岩櫃兩地區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留給了早前已服從秀吉的真田家。希望以此換取北條家完全服從,北條家的當家氏直或者前當家氏政上京拜會秀吉。

北條氏政及氏直也基本上滿意了這個安排,同時為免刺激秀吉,除了下令領內領民準備總動員以防萬一外,與其他領主的邊界糾紛都盡可能不做大動作。原本一開始仍有所顧慮的氏政也軟化下來,準備在實際拿到了沼田、岩櫃地區的三分之二後便會在同年底或明年春夏之間上京回謝。

從以上的簡單回顧來看,北條氏政及北條家其實絲毫沒有待慢秀吉的想法,而且算是很早便通過家康去跟秀吉交涉。這時候想必大家便回嗆說「那名胡桃城事件呢」,下面我們來看看。

雖然當初秀吉以三分之二與三分之一的比例分配給北條家與真田家,但事實上從史料上沒有看到秀吉有清楚指明是怎樣的三分之二與三分之一,當然這是因為秀吉的目的是表面上滿足了北條家後,早日實現北條家的降服,自然沒有必要定明具體的內容,反正秀吉是立於不敗之地,北條家願意先上京再算的話便是了,不然就等同給予秀吉借題發揮的機會,秀吉也是隨時能反手出拳的。只是,事情的發展卻朝向稍為不同的方向發展……

到了天正十七年(1589)十月,沼田、岩櫃地區之內三分之二的領地大部分都已交納,北條氏政也準備好集金上京,於是先派了兩名家臣上京通知秀吉,就在他們出發後不久便爆出了名胡桃城事件。


名胡桃城址碑(圖片由小編森長定提供)


「名胡桃城」位於上述的沼田、岩櫃地區之內,從史料來看,名胡桃城是屬於真田家那三分之一的區域,但十分鄰近北條家剛拿下的沼田。十月下旬,真田家向秀吉投訴北條家的沼田城將豬俁邦憲(北條氏邦家臣)突然派兵強行把名胡桃城佔領,事發當時北條家雖然略比秀吉早一些接獲事件的情報,但已經出發上京的兩名家臣卻無從得知,待他們到京都時便不明不白地被已經氣的要殺人的秀吉當面罵倒。

另外,秀吉當時以為前來的是氏政本人,當發現來的只是家臣的時候,怒氣更是難消。他們被秀吉放回小田原城時,已經是同年的十二月初,北條家高層才發現秀吉早已知道了名胡桃事件,以及對氏政還沒上京的事冒火三丈的消息,氏直急忙寫信給負責與北條家聯絡的秀吉家臣盡其所能去解釋,另外又再拜託岳父家康幫忙說情。

氏直強調沒有奪取名胡桃城之說,他們只是收到了原本的名胡桃城主中山某的請求,當時有消息指上杉景勝會南下犯境,希望北條家支援云云。至於氏政上京遲延的問題,氏直辯稱早前已通過秀吉家臣通報,由於抽集經費需時,最快同年十一月才能上京,但似乎之前秀吉聽到的是十月,於是當十月見到的是兩名家臣時便暴跳如雷了。


北條氏直畫像

那麼,究竟氏直的辯解是砌辭狡辯,還是誤會下百辭莫辯呢?遺憾的是目前的史料上除了真田家單方面的供稱外,已無法肯定或否定氏直的說法。平心而論,不論誰是誰非,事件都反映多方交錯的邊界地區要由本來的交戰雙方自行進行領地交割,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另外,較舊年代的相關書籍提到這裡的時候,會引用一封剛好也是無著明年份,但是在十月下旬由氏政寫給豬俁邦憲的書信,信中提到感謝豬俁邦憲送貢魚產後,便寫了「你那邊的守備配置,不可大意要小心注意」一句。因此,不少舊派史家便認定了這是氏政就是在背後煽動一切的真兇。

不過,這個判斷是不夠穩妥的,第一,書信沒有寫年份,即使看氏政的簽名來判斷,也無法斷定是名胡桃城事件當時的東西,第二,豬俁邦憲本來就是鎮守邊境的將領,以上的句子套到任何時候也是毫無矛盾的,更難以坐實是氏政對豬俁邦憲指示處理名胡桃城事件的證據。

無論如何,秀吉與北條家之間的不信任及猜疑已經出現,氏直在十二月初寫信辯解也已經來不及了,秀吉在十一月中下旬已開始命令北條家周邊的領主準備動員,對北條家作出最後的警告。這裡要注意的是,秀吉最為不滿的先是氏政沒有在十月份「按約」上京,是失信輕忽的問題,其次才是名胡桃城事件。在秀吉眼裡,不論名胡桃城的真相為何,結果上都形成了一個北條家挑戰、藐視秀吉權威,公然違反豐臣政權指令的行為。

雖然秀吉是這樣理解整個問題的,但以上面所見,這完全是一個各方聯絡、溝通出現時差、情報掌握有問題的一連串錯誤產生,而這裡不僅是北條家低估了秀吉的反應,秀吉方面負責與北條家溝通的兩名家臣(津田盛月及富田一白)在整個過程上沒有做好通知聯絡及指示的工作(後來兩人也被秀吉批評為「有失重託」)。

另一方面,北條家眼見事態惡化至此,除了嘗試盡力調解外,也為了一絲的可能,也開始進入了備戰的兩手準備。然而,眼見秀吉已經張牙舞爪地要出兵討伐,北條氏政、氏直及家臣們反過來擔心氏政就這樣上京,會不會被扣押作為人質,反過來威脅北條家,於是反過來請求秀吉先作出保證。

這樣聽來,或許有讀者會覺得「明明北條家已經大難臨頭,居然還有種反過來討價還價,氏政未免太沒種了」。然而,如果按北條家擔心的一樣,氏政真的因此被秀吉抓住、殺害或者以他的人身安全來威脅北條家的話,北條家又是否應該束手就擒?到時候才決定反抗的話,意義上跟本來的歷史發展結果的差別又有多大呢?而且在當時的武士觀念來說,毫無條件地向對手示弱只意味著自己的懦弱及無能。北條家的擔心既不是毫無道理,而同樣的要求也在德川家康身上成功實踐過,當時看在眼裡的北條家有這個期待也絕非不合理。

當然,北條家有北條家的期許及要求,氏政上京及名胡桃城的連番失誤對北條家來說是不幸,也是昧於外交工作的失敗所致,但卻不只是氏政一人的問題。不過,如上面說過,在這場角力上,從一開始便立於不敗之地的就是秀吉,不論北條家怎樣回應,秀吉都從沒有放棄使用「戰爭」這牌子,問題只是秀吉動用此牌的時機而已。

最後,再來說一下一個小小的問題,那就是指氏政之所以敢「造次」,是因為他妄想拉攏德川家康與北方的伊達政宗聯手,結成「東國反豐臣同盟」,最後卻高估了家康及政宗,最終平白被欺騙云云。

可是,這指責其實也是一個大謬誤,的確德川家與北條家在神流川之戰後便結成同盟,在小牧長久手時也有很多聯絡,但當家康選擇服從秀吉後,除了降服後的首幾個月外,沒有跡象顯示家康有陽奉陰違,與北條家暗中結託對抗秀吉的跡象。相反,上面已提到家康在秀吉宣布要平定東日本後便強力勸說北條家盡快表態效忠,而北條家也很快做了反應,後來的事態發展已如上所示了。

至於伊達家又如何呢?的確北條家與伊達家在政宗時期有了一個合作關係,但重點是夾擊共同的敵人佐竹家,而不是秀吉。只是,兩方同意在應對秀吉的問題進行溝通及互相知會,但從目前遺留下來的種種情況來看,隔著佐竹家之餘,還有上杉家在越後隨時待命出擊,北條、伊達兩家在物理上也難以談得上能做攻守同盟,更何況當時伊達政宗的目標是盡快吞下蘆名家領地,對於伊達政宗來說,其實巴不得北條家幫忙頂住秀吉呢!

以上大概簡單地檢討了普遍對氏政不智地招惹豐臣政權的主要指責,可見當中存在一定的武斷、先入為主的問題,同時也沒有考慮到秀吉在整個事件的過程中的立場及態度變化,最終便造成把所有矛頭指向了北條氏政的身上。

最後筆者要強調的是,此文並非要說明氏政在北條家的滅亡是一個無辜的可憐蟲,或者全都是秀吉的錯。筆者十分地認為氏政作為北條家的最高決策者之一,本應負上不可推卸的政治決策責任。不過,問題在於我們卻不能把所有錯誤及偶然統統歸納為他的性格所導致的,繼而輕率地判定他便是一個愚昧的歷史人物。

不要忘記,事實上他才是真正使北條家的勢力版圖擴展到最大的一任當家!筆者相信,眾多曾與秀吉交鋒的戰國大名中,沒有任何一人從一開始便有迫使秀吉一定放過自己的必然把握,命運的交錯往往只有分毫之差,只是氏政及北條家卻剛好沒法跟上大家步伐吧。









2018年2月25日 星期日

汪星人的暗槍殺人事件-南條越中守妻室之亂-

文責小編 陳家倫

北海道犬的白狗 圖為軟體銀行的人氣狗明星代言人 白戶家的爸爸君


今年是狗年,因此我們專頁也分享一則關於狗與戰國時代的故事。

不過小編這次分享的是在戰國時代時北地的蝦夷地發生的一場血案。

相信不少玩過戰國時代的遊戲,或是看過本專頁的相關文章的同好都知道,在戰國時代,當時被稱為蝦夷地的今日的北海道,最強大的和人家族是蠣崎(武田)家族,而蠣崎家族到了16世紀中葉,也傳到了第四代家督蠣崎季廣,蠣崎季廣有多名妻室及兒女,僅光是季廣之孫松前景廣所寫的家史《新羅之記錄》中,就提及季廣育有1214女,共計26個兒女。

在季廣的兒女當中,年紀最大的是他的長女,但是長女的母親出身並不高,只是家中的侍妾,加上又是女兒身,因此一開始就被父親季廣排除了繼承權,而嫁給了上國城代的脇本館主南條越中守廣繼,但是長女對此一直記恨,並感到不平。

而在季廣的12個兒子中,其實我們所熟悉的繼承人蠣崎慶廣其實是三男,在他之上其實還有兩個哥哥,即是大哥蠣崎舜廣(1538~1561)以及二哥蠣崎萬五郎元廣(1539~1562)。也因為上有兩個哥哥,所以最初慶廣是被排除在外,並不是季廣的繼承人,因此在年紀輕輕時,慶廣便被送離蠣崎家,前往位於本州的津輕地區的浪岡北畠氏,並成為北畠氏的猶子(養子的一種,類似乾兒子)

但是如同上面提到的,由於越中守妻室一直對於自己不能繼承蠣崎家業懷恨在心,因此始終對父弟有所不滿,而當時候蝦夷地主要分成上國、下國及松前三個地域,上國最重要的城寨是曾為蠣崎氏居城的和喜館(勝山館)但是隨者和喜館主蠣崎高廣(良廣之弟,季廣叔叔)病歿,高廣之子基廣(季廣堂兄弟)仍年輕,因此當時季廣便讓堂兄弟基廣成為自己的長女婿南條廣繼的養子,並讓廣繼在基廣成年之前,擔任和喜城代。

戰國期和人於蝦夷地所控制的主要三個地區 上國、下國及松前地域分布圖。


後隨者基廣對季廣起反心,而遭季廣肅清,但是南條廣繼跟廣繼妻室並未因此被連坐,除了維持本領脇本館之外,也認可南條廣繼繼續擔任上國(和喜館)城代,因而在蝦夷地的上國地區頗具影響力。

但是廣繼的妻室並未就此滿足,加上怨恨使得他窺視蠣崎家當主之位,因此決定對自己的大弟蠣崎舜廣以及二弟蠣崎元廣下毒,並成功的拉攏蠣崎家臣丸山某子負責獻上毒酒(鳩毒)

而丸山某子為何會甘願對主君的兒子投毒呢?

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於丸山與季廣的二男萬五郎元廣有過節。

若根據《新羅之記錄》的記載,在元廣12(1551)還叫萬五郎的時候,他曾經養了一隻小白狗,還是小孩子的萬五郎非常喜歡這隻小白狗,因此常常帶者他在身旁嬉戲,有一次萬五郎帶者小白狗在客殿中走動,此舉引起了家臣的丸山的注意,丸山覺得不妥當,因此便向萬五郎說教道:

(萬五郎大人)的行為不是武士應有的舉動,因此把(小白狗)帶到外面去吧。」

丸山可能只是想好心規勸少主應該有禮貌懂規矩,因而出口說教,怎知聽到丸山說教後的萬五郎,卻好像惱羞一般,拔出脇差攻擊丸山某子,並傷到丸山的頸部,儘管旁人發現萬五郎「亂心」之舉後隨即制止,使得丸山勉強保住小命。

引發蠣崎元廣亂心的 小白犬(北海道犬) 示意圖
圖為軟體銀行的人氣狗明星代言人 白戶家的爸爸君


而事後得知此事的季廣也感到自己的二兒子萬五郎的舉措不當,因此對他下了責罰,將萬五郎軟禁於明石季衡的館裡。

但是大難不死的丸山某子經過這次事件後,便對萬五郎心懷恨意,而或許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廣為蠣崎家中所知,因此廣繼妻室便相中丸山某子,要其協助對弟弟們下毒,丸山某子出於對萬五郎元廣的恨意,因此便答應並對兩人下毒,最終使得季廣的長子舜廣於永祿4(1561)時以23歲年紀英年早逝,而萬五郎元廣也在隔年後的永祿5(1562)時因久病(相信是毒殺引發的後遺症)而以23歲年紀去世。

然而毒殺的事情很快就曝光了,消息傳到了季廣的耳中,震怒的季廣隨即下令處決自己的長女(廣繼妻室),而下毒的丸山也被季廣下令斬首。

  也因為季廣的長男舜廣及二男元廣兩人年紀輕輕便相繼死於非命,因此最終季廣在晚年,將家督之位傳給了三子慶廣,慶廣便在津輕為信攻滅浪岡北畠氏後回到蝦夷地並繼承家業,成為第五代蠣崎(武田)氏家督。

其實從這則故事中,我們會發現在當時戰國時代的幾個現象

1.  首先是女性並非我們想像中的柔弱或是任人擺布
雖然在戰國時代,繼承家業仍是以男性為主,女性繼承家業屬於少數,且多半具有代理、中繼的臨時性質,但是當時的女性仍然是十分活躍並也有自己的見識的,而在先前站長的的文章〈誰說亂世女性真悲哀?戰國女性有話兒!〉中可以看出,當時的女性比起同時期的歐洲或是中國,或是之後的江戶時代,是相對有主見自主,且在婚姻上也相對自由奔放的。

在政治上,女性還是會以各種型態及方式影響左右者戰國時代的政治。
2.  戰國時代即使上下關係明確,但是主君仍不能隨意打家臣。
在戰國時代,儘管主君與家臣間上下關係明確,但是身為上位的主君仍是不能隨意打家臣的,因為這隨時都是掉命的禍根,一但被責打的家臣認為遭到羞辱,嚴重可能隨即當場反擊或謀叛以保衛名譽,就算沒當場反映,仍可能會成為未來的禍根,比如丸山即是因為多年前被二少主萬五郎元廣攻擊,而心懷恨意,最後種下了他協助廣繼妻室毒殺舜廣、元廣兄弟的禍根。

即使是我們常常說會打家臣的織田信長,實際上他也並沒有過多明確的證據證明信長打過家臣(如打光秀),多數信長責打家臣的故事,多是江戶時代以後傳承,以解釋魔王信長為何會被部下光秀反叛,或是加添信長的魔王形象,以作為反面教材來教育江戶時代的人們應如何君君臣臣的君臣之道。

3.  血氣方剛的戰國人
當時的人們還是相對血氣方剛血性的,也是想什麼就做什麼,也因為這樣不滿於對方的時候,人們常常直接動怒於形甚至大打出手,因而引起更大的紛爭,因而戰國時代的起源及持續化雖然可以有多種解釋,但從社會及文化的角度來看,我們也不能否認當時日本人的血性剛強以及以武力解決「問題」的態度,往往也容易造成更大的紛爭,因而導致戰亂的持續及擴大。

故汪星人跟喵星人雖然在當今社會是陪伴不少人們的親人(或是主子),但是在與汪星人及喵星人相處之時,還是要多加注意與旁人之間的互動,避免像是元廣一樣,因為寵愛汪星人導致遭人怨恨,最後引起自己遭到毒殺的禍根,正所謂魔鬼藏在細節裡,一些我們沒注意的小細節,有時卻往往是致命的。

最後我們再來談談毒殺首謀廣繼妻室的丈夫南條廣繼,南條越中守廣繼雖然在世時,相繼面臨養子蠣崎基廣及妻室對主家謀反,最終也因為妻室的謀反而遭牽累,被迫自殺,不過季廣並沒有因為其他罪責再怪罪南條家,因此南條家名最終得以保存。

不過相繼面臨養子、妻子對主家謀反,最終也因此遭到牽連而死,或許就某種意義上來說,廣繼也是一位悲情人物吧。

悲運的季廣女婿 南條廣繼 (圖取自遊戲 信長之野望 大志)


而這位悲情人物南條廣繼,因為被主家怪罪而被迫自裁,但是自認自己是無辜蒙冤,卻被迫枉死,因此在其死前據傳身穿禮服進入棺材後自殺,而在其自殺之時,於棺木上逆放了一株水松木,並遺言道:

「如果水松會紮根於棺材上即是我自身並無惡心的證據,而如果經過三年(我的)遺骸仍未腐朽,即代表我乃是潔白蒙冤。」

在交代完遺言之後,南條便於棺中敲鉦讀經,而據傳敲鉦聲及讀經聲持續了三周,而經過了三年,本來的小水松也成長為逆水松(紅豆杉),而這則故事也成為北海道上國町當地流傳的「逆水松」的傳說。

據傳為南條廣繼墓地之所在 逆水松
(圖片取自網路)


2018年2月21日 星期三

鐵砲、貿易、天主教——沙勿略與島津貴久的交鋒

文責小編 2 松

圖責小編 3 森長定

承接上星期的戰國大名改信天主教一文,我們再談談當時九州大名島津家怎樣面對外國傳來的新奇事物。

鐵砲比葡萄牙傳教士以及其帶來的貿易更早一步進入日本。它的傳入過程其實是個美麗的錯誤。天文十二年(1543年),一艘載著葡萄牙商人和火繩槍、從澳門駛往浙江的走私船遭遇風浪,漂流到日本的種子島。種子島島主時堯年方十六,對船上的火繩槍極感興趣,便請求葡萄牙商人即場試著射擊。種子島時堯見識過火繩槍的威力,二話不說便拿出二千兩金買下兩把火繩槍——這二千兩金從何而來不得而知,這裡先擱下不提。種子島時堯把其中一把火繩槍獻給島津貴久,另一把則交給屬下鍛冶工匠八板金兵衛,讓他研究和量產。經過八板金兵衛苦心鑽研,終於製造出第一把國產火繩槍,從此掀起了戰國時代的軍事新潮流。

傳教士進入日本就比鐵砲晚得多。第一批進入日本的傳教士便是赫赫有名的沙勿略。沙勿略出生於西班牙邊境小鎮的一個貴族家庭,青年時就學於巴黎聖保羅神學院,研究阿里士多德哲學,在那裡他結識了同鄉羅耀拉,沙勿略和羅耀拉連同其餘五人,共同創建耶穌會。耶穌會很快便受到葡萄牙國王注意,沙勿略奉國王命令到印度傳教,在短時間內便吸引大批民眾皈依。1547年(天文十六年),沙勿略在馬六甲遇上因殺人罪在此避難的鹿兒島武士池端彌次郎,沙勿略正是在這個時候得到有關日本的資訊,決心遠赴日本傳教。

在彌次郎帶領下,沙勿略與另外兩名神父一同乘船前往日本,天文十八年(1549年)八月十五日在鹿兒島登陸。經當地町奉行引路,沙勿略一行人拜見島津貴久,得到熱情的招待。沙勿略還得到在島津領內佈教的許可,不過當他提出要前往京都謁見天皇時,島津貴久的回應卻顯得模稜兩可。島津家當時還是一個小大名,周遭強敵環伺,他顯然不希望沙勿略離開鹿兒島,被其他大名招攬過去,他是抱著從傳教士和他背後的貿易團隊中撈取好處,才讓這外國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傳教的。

沙勿略記念碑
沙勿略的傳教熱情,加上彌次郎在旁協助翻譯,很快就招收到新信徒。按理說,傳播新宗教必定會招致固有宗教勢力的排斥,不過初時沙勿略與當地佛教徒的關係大致良好,沙勿略更與一名老僧東堂忍室成為忘年好友,兩人惺惺相惜,互相推崇。不過隨著信眾日增,傳教士與佛教勢力的關係開始轉壞。據傳教士的記述,當地佛教勢力到處散布針對三位傳教士的謠言,說他們只是見棄於本國的流浪漢,來到日本欺騙頭腦簡單的人;僧侶們甚至糾眾破壞傳教士的房子,對傳教士扔石頭。到底是甚麼樣的具體事件觸發兩派的衝突已不可考,大概是佛教勢力懼怕天主教勢力的成長會損害他們的利益吧。不過島津貴久畢竟還是袒護這些外國傳教士,所以地方官員也會保護傳教士的人身安全。

至於為甚麼傳教士會得到大名的歡心,自然是因為他們帶來貿易的好處,就像前些年葡萄牙人帶來了鐵砲一樣;與傳教士相比,佛教勢力就顯得太過泥古守舊了。因此島津貴久得悉僧侶的粗暴舉動時,便叱責他們的無禮。

沙勿略記念碑
然而沙勿略的本意是要傳教,與日本人進行貿易並不是他的主要任務,這些事他都交回他的委託人葡萄牙國王處理。沙勿略也沒有義務只滿足島津貴久一人的私慾,說到底,從一開始他的眼光就對準了京都的朝廷,鹿兒島只不過是他的中途站而已。另一方面,島津貴久極力挽留沙勿略,期盼他有一日能帶來外國商品,不過當天文十九年(1550年)葡萄牙商船抵達平戶後,島津貴久見沙勿略除了他的私人信件外甚麼都沒有帶來時,就知道自己期望貿易的想法落空了。這時候沙勿略明白告訴島津貴久,他前來日本是為傳播上帝教義,拯救日本人,並不是來做生意的。島津貴久老羞成怒,於是下令把傳教士逐出領地,並且對領內信眾處以死刑。

沙勿略與島津貴久反目後,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把彌次郎留在鹿兒島,帶著兩名神父以及兩名日本信徒離開鹿兒島,經平戶、山口,前往京都。

2018年2月18日 星期日

一女侍奉三夫?秀家生母圓融院之謎

文責:小編 陳家倫
圖責:小編 陳家倫

直家妻室 圓融院的抗議 (笛木優子飾演)


前幾天我們在宇喜多直家死亡之謎?中談到宇喜多直家之死,因此我們再來談談直家因為兒子宇喜多秀家過於年幼,而讓自己的妻室圓融院(阿福)侍奉秀吉的傳聞。而在2014年的大河劇《軍師官兵衛》中也甚至將此段演出,而隱諱地指出直家為了保護年幼的秀家,而讓妻子阿鮮(笛木優子飾演)侍妾秀吉以換取秀吉保護宇喜多秀家。

2014年大河劇《軍師官兵衛》中的圓融院 (笛木優子飾演)


但在談論傳聞之前,我們先來檢討一下有關於直家之妻圓融院的出身。

圓融院做為直家的妻子,其出身諸說,有的說是宇喜多家臣鷹取氏之女或是美作高田城主三浦能登守之女、三浦家臣船津氏之女,而最有名的說法應為三浦貞勝的妻子,並在貞勝死後帶者與貞勝所生之子桃壽丸(桃樹丸)改嫁宇喜多直家。

但是儘管出身不明朗,但是對於她的出生年到是意外的在吉田兼見的日記《兼見卿記》中被記載,當中在天正十八年(1590)六月二十一日的條目中明確提到「備前之浮田(宇喜多秀家)之母年方42。」
若從1590年那一年來逆推的話,即可以得出圓融院是1548年出生,並在24(1572)產下秀家。

而在包含江戶時代的《作陽誌》等的一些紀錄上,是將宇喜多直家的妻子(圓融院)比喻成「才色絕倫」,因而被推測可能是位美人,甚至也可能基於上述的說法,而引伸出在秀吉因圓融院的容貌及美艷而寵愛圓融院的說法,不過其實對於圓融院外貌的描繪,並沒有辦法找到很好的當代史料以供證明,因此是否圓融院真如後世描繪的美艷,我們只能夠打上個問號。

至於圓融院是否曾經侍妾過秀吉來換取兒子秀家的安泰的,其實透過近來相關的研究我們會發現,並非這麼一回事,秀吉並未染指過直家之妻圓融院,而有關秀吉染指圓融院的說法,則目前推斷,可能是18世紀初的享保2(1717)江戶時代由岩國藩的吉川家臣香川正矩所寫之《陰德記》(其子景繼並將《陰德記》補充著成《陰德太平記》)所加筆的描述,並沒有證據可證明其對於圓融院侍妾秀吉之事為真實。

2014年大河劇《軍師官兵衛》中的宇喜多直家(左)(陣內孝則飾演)、圓融院(中)、豐臣秀吉(右)(竹中直人飾演)


2014年大河劇《軍師官兵衛》中秀吉遭圓融院「夜襲」時的驚愕!


比起無憑無據的圓融院侍妾秀家的問題,或許之所以秀吉會在之後善待秀家,主因可能更在於直家在秀吉最艱辛的時刻雪中送炭,歸降織田方,並在之後對付毛利家的戰爭中,秀吉與宇喜多家建立了革命情感。

之後秀家更為秀吉所養大,也因而秀吉曾經對秀家評價說過:
「秀家是我養大的,因此他絕對不會背叛秀賴。」

宇喜多直家與圓融院所出之子 宇喜多秀家 畫像


那麼,既然侍妾秀吉之事並非真實,而是出自100多年後無關係的後人所加筆之物,那麼歷史上的圓融院又是怎樣的女人呢?

首先我們可以發現在一些史料中,圓融院做為宇喜多秀家的生母,是非常的受到他國的上級武士的尊重,而在宇喜多領內,圓融院也頗具發言權,而有如今川家的壽桂尼般,在直家死後與直家之弟宇喜多忠家一同輔佐兒子秀家。

在秀家之時代,圓融院也因其崇高的地位,調解宇喜多家內的紛爭,比如說重臣的岡豐前守與富川(戶川)達安曾經因為年貢的問題起了糾紛,最後便在圓融院出面調解下平息風波。

因而我們可以看出圓融院在秀家時代的宇喜多家具有崇高的地位,並具有穩定家中的作用及能力。

最後我們再來談談圓融院的名字與卒年的問題,圓融院在除了有阿福之名外,另外一方面,也傳有阿鮮(法鮮)之名字,即使是在14年的大河劇《軍師官兵衛中》,直家之妻的名字也是採用阿鮮之名,而此名字的根據是岡山市內的德與寺的「法鮮」銘五輪塔及《吉備溫故秘錄》的記錄中收錄的過去帳中提及

「浮田氏御前法鮮大姊 文祿三甲午十二月十一日」

在過去這位法鮮大姊一直被認為是秀家的生母,而使得秀家的生母也有了阿鮮或是法鮮的名字。

2014年大河劇《軍師官兵衛》中針對直家之妻室使用 阿鮮之名


但是近年來的研究中卻發現,根據傳教士的記錄,在義大利出身的傳教士奧爾嘉提諾(Gnecchi-Soldo Organtino, オルガンティーノ在文祿四年(1595)121日的書信中提及,受洗成為天主教徒的浮田左京亮之妻子病歿,雖然在年代日期上略為不和,根據傳教士的書信來看,乃是法鮮大姊去世隔年之事,但是若是將西曆的格里高利曆的1595121日換算成陰曆的話,卻會意外的發現,等於是日本的文祿三年十二月十一日,而在日期上吻合,因此「法鮮」極有可能是指浮田左京亮之妻室,而非秀家的生母圓融院,也因為如此,阿鮮(法鮮)應該不是圓融院的名字,而是左京亮之妻的名字。

「阿鮮」的老公 浮田左京亮(宇喜多詮家)畫像


而本來被認為於文祿三年十二月十一日(1595121)病逝的圓融院的卒年,也因此必須要再重新檢討。

2018年2月14日 星期三

肛爆謀將的憂鬱 宇喜多直家死亡之謎?

文責:小編 陳家倫

2014年大河劇《軍師官兵衛》宇喜多直家(陣內孝則飾演)


說起宇喜多直家,其可謂是戰國時代下剋上的代表人物之一人,尤其是在家族遭叛,然後近乎白手起家的情況下,重新招集舊部,並侍奉及背叛主君浦上宗景,而最終在放逐浦上宗景後稱雄於備前,同時直家游移於毛利、織田兩大強權之間卻能安然無事,更是讓人稱奇,而在4年前的2014年的大河劇軍師官兵衛中,由陣內孝則所飾演的宇喜多直家,更是透過其精湛演技展現出宇喜多直家的梟雄形象。


2014年大河劇《軍師官兵衛》陣內孝則所飾演的宇喜多直家(右)
傳神的將宇喜多直家的梟雄形象演活


不過做為稱雄於備前(今岡山縣東部)、勢力並觸及美作國(今岡山縣北部)的小霸,直家仍有許多不明之處,值得我們探討,尤其是在其歿年方面,更是諸說,而他的死因又是如何呢?

大體上,直家的歿年可以分成天正九年(1581)二月十四日以及天正十年(1582)一月兩說法。

在記載直家去世的幾個資料中,對直家的記錄可謂是深淺不一。
當中《信長公記》僅提到:
(1582)121日,因為備前的宇喜多直家病歿,因而秀吉帶領宇喜多的家老們前來安土參見(信長),家老們向信長報告(直家病死)的經過,並獻上黃金百枚給予信長,而信長則認可宇喜多秀家繼承(宇喜多)家督,並賜給(宇喜多)家老們每人良馬一匹,家老們在一同向信長表達感謝之後便歸(備前)國。」

《備前軍記》則是對於直家之死記載道:
「宇喜多和泉守直家近來因為患病出現腫瘤的問題因而無法出陣,乃命浮田與太郎元家(宇喜多基家,直家侄子,生父諸說)及浮田七郎兵衛忠家(宇喜多忠家)擔任名代(代理人)於各地出陣,但是病情日益加重,而在天正九年(1581)二月十四日病逝。

但是由於嫡長子龜松在年幼之時便夭折,因而由九歲的次男八郎秀家繼承家督,而由於當時處於戰國之世,因此便隱秘直家之死,對外則繼續宣稱其生病,並未在城外舉行葬禮,遺骨也在岡山城東的東山,即是現在(岡山城)天守閣所在丘陵上埋葬,並在之後移葬平福院,並在堂內建立木像,而該木像至今仍存在。(指備前軍記成書的江戶時代)

在那之後由浮田與太郎元家負責處理國政及與鄰國交涉,一切一如直家生前,但是直家去世的消息自然而然的外洩了出去,因而引發(直家已死)傳聞。

隔年的天正十年(1582)正月九日,才首次公開直家去世之事,並拜託秀吉守護宇喜多家,由於當時八郎(秀家)仍年幼,因而以岡平內(岡豐前守)為名代(使者,秀家的代理人),在正月十六日時向信長進獻直家的遺物吉光的脇差以及黃金千兩,秀吉乃帶領岡平內前往近江安土城參見信長,並說明(直家病歿)事由及獻上遺物後,得到(信長)允許八郎繼承父親直家時代的全部舊領,(信長)並賜與擔任使者的岡平內良馬後,岡平內便回到岡山。」


宇喜多直家木像舊照,藏於岡山市內的光珍寺,但是毀於二次大戰時的岡山空襲




而同時代的毛利家臣中島元行所著的《中國兵亂記》中則是採用天正十年(1582)19日病歿的說法(內容下文詳述)

1.  若根據太田牛一所著的《信長公記》的說法,在天正十年(1582)正月二十一日時,攻略中國地區的豐臣秀吉帶領者宇喜多的家老們前往安土拜見織田信長。而宇喜多的家老們除了獻上黃金百枚給信長外,也如實的向信長報告了宇喜多直家病死的經過,信長在聽完之後,決定認可宇喜多直家年幼的兒子八郎(宇喜多秀家)為宇喜多家督,同時也賜與前來安土城的宇喜多家老們每人良馬一匹。

2.  若根據岡山當地的軍記物語《備前軍記》的說法,直家其實晚年便以長期患病在床,因此國政及戰事都交給弟弟忠家、及侄子基家擔任代理人協助處理,直家並在天正九年(1581)二月十四日病歿,但是或許考量當時與毛利氏作戰,而直家的嫡子八郎又年幼,未免人心不穩,因此秘不發葬,並將國政交宇喜多基家處理,直到隔年天正十年(1582)的正月九日,才向世人公告宇喜多直家之死。
而《備前軍記》中也明記在天正十年(1582)正月時曾派遣岡平內(岡豐前守)前往近江安土,並取得信長認可秀家擔任宇喜多家督,並在同年二月再次派遣重臣長船又三郎貞親出使安土,直家之弟忠家也前往播磨姬路感謝秀吉,並希望秀吉能夠當秀家的監護人保護秀家。


《備前軍記》,為江戶時代岡山藩士土肥經平所編著,描述備前國兵亂的軍記物語。
同書封為山陽新聞社所出版,柴田一編整的版本

儘管在細節部分有些許不同,《信長公記》及《備前軍記》大體上說法是一致且無衝突的,假若《信長公記》及《備前軍記》的說法皆為可信的話,那我們或許也能理解為何直家的歿年會有兩種說法。但為何直家死時要秘不發喪呢?

一來是上面所說的,宇喜多家由於正與毛利氏作戰,且毛利家也在直家背叛毛利家之後,多次攻打備前,儘管在天正七年(1579)的位於備前、備中國境的辛川之戰(位於岡山縣岡山市北區)中,宇喜多軍成功擊退毛利軍的入侵,但是宇喜多家與毛利家的緊張關係並未因此解除,而毛利氏直到直家死前,仍對宇喜多氏是一大威脅。

二來直家雖然有許多兒女,不過當中年紀較長者多為女兒,而雖有四名兒子(加妻室圓融院所帶來的養子桃壽丸(桃樹丸)則為5名兒子),但當時在世且年紀最大的二男八郎(秀家)不過九歲,故一但直家一死,八郎勢必無法親政管理宇喜多家臣。

第三,由於宇喜多家是下剋上攻滅浦上家而稱雄於備前,因此在宇喜多的家臣中,不少是宇喜多一族,如兄弟的六郎兵衛春家(晴家)及七郎兵衛忠家或是一族的富川(戶川)秀安、達安父子,或是在宇喜多攻滅浦上氏時,投降的備前領主,如伊賀、明石等。而後者在家格上本來與宇喜多家並未不同,僅只是因為直家的實力及魅力而降服在直家之下。

而當時的忠誠觀裡,武士的忠誠是隔代需要重新確認的,而為主家盡忠共存亡,更是世代侍奉的世代老臣家族才有此義務。(可參考站長的文章〈淺談戰國的主從關係)

宇喜多直家與備前的領主們的主從關係多始自於他一代而起,故一旦直家病歿,自然備前的領主們他們和宇喜多家的關係將淡化,除非重新對八郎(秀家)宣誓效忠,不然備前領主也是沒有義務要替直家死後的宇喜多家盡忠的。

因而在當時毛利氏威脅未減、羽柴(豐臣)秀吉所帶領的織田軍也尚未正式進入備前、直家的繼承人八郎年幼,且宇喜多家與家臣、領主們的關係又多是一代而起,確實可以讓人明白為何直家需要秘不發喪以安定人心。


宇喜多直家之子,八郎 宇喜多秀家 畫像


也因為直家的秘不發喪,因此可能卒於天正九年(1581)二月十四日病逝的宇喜多直家,直到隔年天正十年一月九日才正式向外公告直家之死,並在同年的一月二十一日由秀吉帶領下,前往安土向織田信長報告,或許就是在這層緣故之下,才導致了直家之死亡時間出現兩種說法。

那麼,直家的秘不發喪究竟是過度擔心,還是真有其必要呢?

其實在直家死後,儘管直家下令秘不發喪,但是直家已死的謠言便不斷流傳,這個謠言也傳入了當時毛利家的大將,毛利家的穗井田元清,得知直家已死的穗井田元清認為機不可趁,乃在直家死後數月派兵攻擊當時宇喜多家所控制的兒島郡,並於兒島郡八濱(位於岡山縣玉野市八濱町)的麥飯山築砦,企圖控制兒島郡,宇喜多軍因而以一族的宇喜多基家(直家侄子,生父諸說)率軍渡海前往兒島郡與毛利軍對峙,並最終在八月二十二日(或二十四日)於附近的大崎村(位於岡山縣玉野市大崎)的海邊爆發激戰,戰鬥的結果是宇喜多軍敗下陣來,基家更是當場戰死,儘管最終在富川(戶川)秀安等家臣的活躍下,不至於使宇喜多軍崩潰,而勉強的在兒島郡維持住勢力。


宇喜多直家的主要對手之一 穗井田(毛利)元清畫像


而在八濱之戰之前,宇喜多軍也多次與毛利軍在兒島郡及備前、備中國境乃至美作國交戰,而直家因患病而交給弟弟忠家及侄子基家指揮軍隊,故可以看出,自從天正七年(1579)宇喜多直家從毛利方倒戈到織田方後,毛利家對宇喜多家的威脅直到直家病歿前後都仍是一大威脅。

而由於直家秘不發喪的關係,因而也導致了在直家死後爆發的八濱之戰的時間點有多種說法,當中包含天正9(1581)八月以及天正10(1582)3月等兩種說法。

而筆者是比較傾向於在天正9(1581)2月,直家病歿後,毛利軍隨即在同年(1581)夏天發起攻勢的可能性較高。

另外由於直家一代而起,自其剋主浦上宗景到稱雄備前乃至死亡的時間不到10年,加上多數時間都將精力花在與浦上、織田乃至毛利等家作戰,因而直家一直無法好好整頓領內的制度,因此直家時代的領國統治,並不能算是特別優秀及制度健全,這點在他死後亦然,由於制度不全,而死後當主秀家又過於年輕,因此制度不全的宇喜多領的領主們常常因為年貢等問題發生衝突,即使是重臣之列的岡、富川等家便曾因年貢等問題,岡越前組與富川達安組發生糾紛,最後是秀家之母圓融院出面調解,方平息。


秀家之生母圓融院(笛木優子飾演),圖為2014年大河劇《軍師官兵衛》劇照


類似的因為年貢爭議引起的重臣紛爭也見於長船紀伊守及花房職之間,故我們可以看出直家死後的宇喜多家的制度並不能堪稱健全,而且充滿許多不和因素,而之所以能在這不健全的制度中穩定宇喜多家的統治,除了直家弟弟忠家以及妻室圓融院的努力外,更重要的就是秀吉及前田利家這兩位秀家的岳丈作為後盾支援年輕的秀家,而替宇喜多家的穩定起了作用。


宇喜多秀家的後盾 豐臣秀吉畫像


成年之後的秀家,自然也想要將宇喜多家的制度導向健全,因此啟用了長船紀伊守以及中村次郎兵衛等一批家臣做為秀家的直屬奉行人來主導國政,企圖將宇喜多家政制度走向健全。


宇喜多秀家的岳丈及後盾 前田利家畫像


但如前所述,宇喜多家乃是直家一代而起,本身與備前其他領主在地位上相異不大,而直家以來的宇喜多家政的制度也談不上健全,因此在秀家的兩大後盾秀吉、利家相繼病歿後,不滿的宇喜多家臣們隨即發難,因而引發關原之戰前夕,導致宇喜多家走向弱化的「宇喜多騷動」的爆發。


宇喜多騷動中,帶頭反抗秀家的宇喜多重臣之一人 浮田左京亮(宇喜多詮家)


從上述直家死後的發展來看,可看出直家的擔心,恐怕並非是杞人憂天。

那麼談完直家的歿年以及秘不發喪的問題,我們再來談談另外一個問題,就是直家的死因為何?

從上面的《信長公記》及《備前軍記》我們會發現,《信長公記》對於直家的死因並沒有詳述,僅是說明直家因患病而死

《信長公記》
(1582)121日,因為備前的宇喜多直家病歿,因而秀吉帶領宇喜多的家老們前來安土參見(信長),家老們向信長報告(直家病死)的經過……(下略)

而備前軍記雖然沒有明確的說明死因,但是對於直家死前的敘述則較為仔細,當中提到直家在生命的最後2-3年,即是倒戈到織田家前後便已經為疾病所苦,因而都將戰事委託一族處理,而對於他的疾病則明確提到,直家煩於腫瘤的問題。

《備前軍記》
「宇喜多和泉守直家近來因為患病出現腫瘤的問題因而無法出陣,乃命浮田與太郎元家(宇喜多基家)及浮田七郎兵衛忠家(宇喜多忠家)擔任名代(代理人)於各地出陣,但是病情日益加重,而在天正九年(1581)二月十四日病逝。……(下略)

大河劇《軍師官兵衛》中的宇喜多忠家(大竹周作飾演),大河劇中直家曾稱病而派遣弟弟忠家當代理人出席戰鬥。
實際上直家晚年也確實曾因為疾病纏身而委託弟弟忠家於戰事中指揮軍隊。



另一方面《浦上宇喜多兩家記》則對直家的死因提及到是因為「下血之疾」的疾病導致直家死亡。

那麼是否還有其他資料顯示直家可能患得的病因的說法呢?

由備中國出身,並曾與宇喜多直家作戰的毛利家臣中島元行曾著書《中國兵亂記》回憶自身的戰爭體驗時,對於宇喜多直家之死便提到以下內容:
 《中國兵亂記》
「備前國主宇喜多和泉守直家近年患病並似乎有所惡化,特別是在天正九年(1581)冬天開始便有大量出血及面容惡化憔悴的傳聞,但是並無法確認消息的真偽。

同年十二月,御野郡濱野(今岡山縣岡山市濱野,當時是旭川的出海口位置)的飢人(拾荒者)每天早上都撿到有大量血跡的絹物並賣出,因而引起備中(毛利方)的侍大將起疑,因而注意到直家所患疾病可能有大量出血的病徵,並在之後特別關注同件事,但是在天正十年(1582)正月九日,便不再有出血的絹物出現,而備中派來的目付(監軍)也收到直家病歿的消息,而在詢問從備中派遣的一宗的僧侶之下,得知(直家)於天正十年(1582)正月九日病歿,法名涼雲星友居士,並秘葬於(岡山城內)的平福院,且沒有進行喪禮及法會。……(下略)


《中國兵亂記》是中島元行在晚年的元和元年(1615)時,為了讓自己功績為子孫所知,而寫下的戰爭回憶錄,儘管內容上來看,仍有一些錯誤,且已是直家死後34年後所寫,因此考量回憶的正確性等問題,並不能說完全正確,但由於是同時代,且曾與宇喜多軍作戰的武士所寫的回憶錄,因此仍有一定價值,並不能完全否定。


《備中兵亂記》被認為是備中的三村家舊臣描繪三村家的興亡的軍記物語,
同書封為山陽新聞社之出版品,由加原耕作編整,並收錄中島元行所著《中國兵亂記》


若從上面《中國兵亂記》的記述,我們則會發現,毛利方當時對直家的認識可能要到天正十年(1582)19日才得知直家病歿,但由於前述《備前軍記》所稱的直家極有可能在天正九年(1581)214日死後下令秘不發喪,直到隔年19日宇喜多家才公開死訊,因此也不能排除因為這緣故,導致中島元行對直家的死亡日期有了上述的認知。

然而在中島元行的《中國兵亂記》中,卻明確指出直家患病的消息似乎早為當時的外人,包含敵人的毛利家所知,甚至是得知了直家極有可能病癥是大量出血,並因為每天早上都會有絹物在岡山城所在的旭川的下游被拾荒者撿起來販賣,而引起毛利家猜測,並在絹物消失後,讓毛利家推測直家已死。

另一方面,《備前軍記》中也曾經提過直家死後宇喜多家秘不發喪封鎖消息,但是卻在不久之後,直家之死的消息慢慢傳開,而在城下引起傳聞,雖未直接與中島元行的《中國兵亂記》呼應,但卻也與《中國兵亂記》中直家長年患病,以及因為旭川的絹物消失而導致直家死亡消息日漸傳開、乃至秘葬平福院等消息有幾分相似之處。

雖然直家之死亡年代,或許還有檢討空間,但是綜合以上所述,則直家在死前幾年可能苦於腫瘤的問題,並且有每天大量出血而臥病在床不能參與戰陣,加上「下血之疾」的說法,因此目前亦有人推測,直家極有可能在晚年苦於肛門癌的問題,並因為腫瘤問題導致每日大量出血,最終也在天正九年214日,亡於肛門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