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30日 星期日

交換甲冑,改變天下—一個好麻吉,好基友的故事




我們前兩天為大家說明了一些長久以來關於福島正則的誤點,接下來想透過這小文再談一下他跟他的麻吉.黑田長政怎樣通過一次交換禮物…其實是頭盔和甲啦!改變了天下大勢。



熟悉關原之戰的朋友都知道黑田長政與福島正則在關原之戰前便一起在德川家康麾下,為他對抗石田三成與毛利輝元等豐臣西軍。相信沒有人會否定他們兩人怎樣為豐臣東軍,以及德川家康奪取天下,立下重要功勳。問題是,他們兩人是怎樣走在一起的呢?最為著名的一個故事,便是他們兩人交換頭盔開始。



—名槍.日本號—

在這之前,說到福島正則跟黑田家的關係,前幾年的大河劇《軍師官兵衛》中便有一集提到了他跟黑田家臣.母里友信(太兵衛)比拚喝酒,結果輸了。正則便把自己心愛的名槍「日本號」送給了友信,而現在位於福岡市的母里太兵衛銅像手上便是拿著這枝槍,而真品則陳列在福岡市博物館裡。

名槍.日本號

不過,競酒輸掉名槍的故事只見於黑田家的故事書,和以這故事為藍本編成的民謠《黑田節》。換句話說,福島正則是不是真的是「日本號」的原主人,又是不是真的因為競酒而輸掉了愛槍,實在只能說是一個謎。更重要的是後來黑田藩,或者利用這個故事來腦補的人士便在這故事上加鹽加醋,描繪福島正則是一個酒癮很強的人,再引伸到他個人的操守和判斷力有誤差云云。


母里太兵衛(友信)像




—交換頭盔—

跟上述的日本槍的故事一樣,接下來本文的主線—交換頭盔的故事也只見於黑田藩的記錄之中,不過,由於以下的相關記錄出現在貞享五年(1688),時間距離事發時間也不算太遠,所以姑且作為參考,信不信由大家了。



那麼、關於黑田長政與福島正則交換頭盔的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首先,根據黑田藩所藏的《黑田御家御重寶御武具故實》,原本黑田長政帶的是水牛頭盔,福島正則帶的則是一之谷頭盔。水牛頭盔跟隨身的甲冑是自長政上戰場開始,便著用的武具,而且一直用到侵略朝鮮的戰爭為止。

大水牛脇立桃形兜


後來,長政與正則在朝鮮之陣裡有不和,回到日本之後便宣布絕交,不過在竹中重門(竹中半兵衛之子)等人的勸解下,兩人再次會面,而且大談各自在朝鮮戰場上的「威武史」,結果兩人和好如初,更提議交換頭盔和甲冑,作為盟證。

福島正則原本使用的「一之谷兜」


不過,按照記錄,雙方都知道對方的頭盔和甲冑意義匪淺,於是決定改為互換仿製品,原本的頭盔和甲冑則繼續由自己保管。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互相都會帶上對方的頭盔和甲冑,作為和好的證明。在著名的關原之戰上,長政帶著的便是一之谷,而正則帶上了水牛。這個交換之誓便是在關原之戰開花結果,兩人一起在家康之下改變了豐臣政權和日本的命運。



二十年過去後,眾所周知,福島正則因為違反了幕府禁令,私自改建廣島城,輾轉之下被罰改易,轉到了信濃川中島藩了卻餘生。他的家臣福島丹波守在京都生活,當時已經年老的黑田長政聽說丹波守保管著當年交換的水牛頭盔和甲冑(按理應是仿製的那個)於是派家臣去丹波守的居處,希望取得水牛頭盔和甲冑,然後再次穿著這套甲冑。



丹波守本身覺得可以理解長政的要求,但又怕身在川中島的正則不同意,於是向長政說明苦衷,更提議長政可以自行恢復穿著自己保管的原版甲冑。長政聽到丹波的說明後,便決定不再索要他手上那套仿製的甲冑,自己也再沒有重新穿用水牛甲冑,而是繼續使用一之谷。



長政病死前,將原版的水牛甲冑送給了自己的四兒子.黑田高政,但高政英年早逝,水牛甲冑便回到了他的兄弟,即二代藩主.黑田忠之手上



麻吉的黑田長政與福島正則

以上的故事雖然沒有什麼離奇古怪的橋段,但我們不難發現,交換甲冑的故事其實反映了關原之戰前諸將之間通過朝鮮之役結下了仇恨和盟好。當然,或許仍有其他像長政與正則那樣,通過交換甲冑或信物而和好如初的例子,但是值得留意的是,關原之戰之所以發展成如此大的規模,並不只是因為是決定豐臣政權的將來那麼簡單。背後的各種人際關係,恩怨情仇交織在一起,結果便在關原之戰上來了一次清算。歷史總是那麼多不易看清的細節,因此才值得我們小心考察。


2018年12月29日 星期六

當阿伊努茅希利成為北海道-阿伊努人的困境與轉機-

文責:小編 陳家倫


阿伊努族的代表人物之一 沙牟奢允 舊像



阿伊努人(或譯為愛努人),在古代被稱為蝦夷,做為日本北海道及東北地區的原住民,在戰國時代,雖然不是要角,但是談到北方的戰國史,尤其是蝦夷地(北海道)或是蠣崎、安藤(安東)氏的戰國史中,仍會提到阿伊努人的存在。

9世紀時,日本東北地區蝦夷族首領 阿弖流為 母禮 紀念碑 彰顯碑(今 清水寺) 小編 陳家倫拍攝
阿伊努人與日本的主要民族大和族的接觸,最早可能可以推演至6~7世紀時兩者在東北一帶的相遇,雖然也有一些論點,認為在古代史6~10世紀位於東北的蝦夷族,與之後13~14世紀以後位於北海道的蝦夷族(阿伊努人)是不同民族,但因為此學說仍無絕對性的證據,因此我們姑且不論1400年前的東北蝦夷族與600年前的蝦夷族是否是同一民族。



不過雖然蝦夷族在與和人的接觸中,勢力不斷的往北退縮,但是直至今日,東北各縣仍是留有許多與阿伊努文化、語言有關之地名遺留下來,而留下阿伊努文化的痕跡。

而在戰國時代,雖然蠣崎氏等和人家族強調自身領導和人與阿伊努人對抗的歷史,但是其實根據現今的研究,我們會發現,阿伊努人與和人當時並非絕對處於交戰的狀態,一些考古證據也顯示他們有進行交流,甚至是在和人的據點考古時發現阿伊努風俗的墓穴,足可推定兩個民族在當時的往來非常的密切,甚至也有混居的現象。


據傳率領大和族與阿伊努人對抗的大和武士 武田信廣


而做為原住民的阿伊努人,雖然退縮到蝦夷地(北海道),但是隨者江戶時代的開拓,使得阿伊努與和人的衝突不斷爆發,包含17世紀沙牟奢允對抗和人,以及18世紀阿伊努人反抗大和商人暴政的國後-目梨之戰 (:和人當時稱之寬政蝦夷蜂起)



而明治時代以後的阿伊努人,更是面臨明治政府利用國家力量的全面性的同化,明治政府的開拓北海道以及不務實的勸農政策,不但迫使阿伊努人面臨經濟上的毀滅性打擊,與江戶時代只是勞力壓榨的情況不同,明治政府所代表的大和族勢力,則是全面的控制阿伊努人的生活及社會,並強迫他們改變生活、經濟習慣及文化風俗,企圖將他們變成「大和族」。

因為明治政府的開拓及同化政策,導致了阿伊努族文化的毀滅性打擊。


阿伊努人(或譯為愛努人)


而阿伊努族在日本,直到今日,仍一直被帶有有色的眼光歧視,日本政府在長年強調日本是單一的大和民族的同時,不但不承認阿伊努人的存在,社會上更瀰漫者歧視阿伊努人的風氣,在一份針對(承認自己是)阿伊努人的民調調查中,有超過7成的人表示認為日本社會存在歧視阿伊努人的風氣,這也使得本以屈居弱勢的阿伊努人許多人為了避免被歧視,而隱匿自己是阿伊努人的血統,最終導致其後代渾然不知自己是阿伊努人。

儘管日本政府終於在2008年承認了阿伊努族做為原住民的地位,並打算在2020年於北海道設立阿伊努博物館,但是社會上對於阿伊努的成見及歧視風氣仍在,不能說近年沒有改善,但是歧視確實仍是存在的事實。

也因為如此,根據2013年的人口調查中,確認掌握的北海道的阿伊努族約只有16786人,但是考量因為害怕被歧視或是已經因為長期隱瞞而渾然不知自己是阿伊努人的存在,恐怕阿伊努人的人口應該在這人數之上,但實際狀況已難以掌握。

也因為這樣阿伊努文化的傳承到了今日,面臨了困境,在紀念阿伊努人的沙牟奢允的「沙牟奢允法要祭」中,參與的人往往都是高齡人士,甚至最年輕者也已經50歲,並以70歲長者為骨幹的情況也屢見不鮮。

但在這危機的情況下,2017年時,一群年輕人站了出來,他們透過行動決定來傳承阿伊努人的舞蹈、歌曲等文化,企圖將阿伊努文化傳承下來。他們有的是從小耳濡目染阿伊努文化,卻也一邊被同學們歧視,但是仍在大學之後決定參與傳承阿伊努文化,有的是從家人口中得知自己是阿伊努人而開始對自己的根源有興趣,甚至也有不是阿伊努人但卻深深地被阿伊努文化所吸引,而決意協助傳承阿伊努文化的年輕人。

儘管人數不多,但是在這些年輕人站出來嘗試保護傳承已經面臨斷層的阿伊努文化,是否能夠替已經面臨危機的阿伊努傳統文化帶來新的契機,或許值得我們拭目以待。

延伸新聞閱讀:

2018年12月28日 星期五

「叛徒」福島正則的四條正誤問答—你還以為是真實的假象




只要提到福島正則,想必大家一定會想到他在關原的態度與立場問題,讓不少人齒冷與不恥。不過,我們也曾多番說明了關原之戰裡的虛虛實實並非那麼容易便可以便清楚的,為了讓大家更容易理解一些關於福島正則在關原之戰為止的一些誤解,寫了以下一個正誤對照,以資大家對關原之戰有重新的思考。



一、三成與正則有重大仇恨嗎?

:受到絕大多數影視作品影響,我們都會認為福島正則在著名「襲擊三成事件」裡有著積極重要的角色和作用。

加藤清正比福島正則更恨石田三成?




:以目前的史料來說,正則「襲擊三成事件」裡的行動十分模糊,幾乎沒有任何他單獨行動的資料。在「襲擊三成事件」裡,比福島正則更積極的是加藤清正、黑田長政和蜂須賀家政,其餘還有藤堂高虎。至於正則跟長岡忠興則屬於被加藤清正說服一起行事,從一開始便沒有跡象顯示正則主動向三成挑起事端。「襲擊三成事件」後,家康出面為武將們調停,迫使了石田三成退出政壇,這裡也沒有看到福島正則有任何反應,倒是加藤清正和黑田長政甚為不滿,清正甚至改向繼承前田利家位置的前田利長要求重審重判,以求三成切腹謝罪為止,但最終沒有成功。



事實上,觀乎史料之中,福島正則與石田三成之間沒有重大的結怨跡象,在目前可信的史料之中,也沒有看到正則曾透露對三成的不滿。三成曾則向真田昌幸透露正在派人向福島正則遊說的事。因此,在影視作品中看到正則對三成「怒目相向」,可以說是被嚴重誇張,而且是將加藤清正、黑田長政的心情套到福島正則身上。

三成與正則沒有明顯仇恨




二、小山會議中協助家康製造聲勢?

:在漫畫《花之慶次》和《影武者德川家康》之中,福島正則都是德川家康的忠實粉絲,在著名的小山會議之中更為了幫助家康,率先表示將徹底自己追隨家康,甚至獻出代豐臣政權管理的軍糧予家康陣營使用。



:傳說中的小山會議上,福島正則的發言只出現在江戶時代寫成的軍記物之中,又或者親福島立場的記事內。對於當日是不是真有發言,又或者當日有沒有這場演講,史學界仍然有極大的爭議。起碼在諸多類似的史料中,黑田長政、藤堂高虎、田中吉政等武將相關的傳記文學作品中,都有類似的發言描述或寫法,所以不能斷定就是正則一個人帶頭為家康造勢。



不過,我們可以肯定的是,自家康取消攻打上杉景勝,回軍上京後,福島正則的確與與黑田長政一起作為先鋒西上。加上福島正則是戰線前沿的尾張國清洲城主,因此正則成為先鋒的原因也因為他的領地已經成為戰線的前沿地帶。在戰略上必須確保反家康陣營不會奪取清洲。

德川家康

三、岐阜城之戰時與池田輝政爭作先鋒?

:有看過《葵德川三代》裡,可能對關原之戰前夕的岐阜城之戰前,福島正則與池田輝政爭論先鋒之位,當中飾演正則的已故演員.蟹江敬三以生動入目的演技,大罵池田輝政與自己搶奪位置。


無辜躺槍的池田輝政



:根據當時在場井伊直政與本多忠勝遺留下來的文書,並沒有看到岐阜城之戰前,兩人為了進攻方式和次序而爭吵的痕跡,再參考長岡忠興、田中吉政、黑田長政與藤堂高虎等將的相關史料,也沒有看到兩人有不和。目前所見,這個插曲只出現在《關原軍記大成》為首的軍記之中。



以靠可信的史料來說,從一開始兩人便跟本多、井伊等人同意兵分兩路進攻岐阜的織田秀信和他的岐阜城。事後,秀信敗北,被送去高野山後,兩人更一起暫時接管了秀信不在的織田領地,發出禁制、安全保證等文書。



因此,兩人起碼在戰前與戰後,沒有看到有明顯的不和和爭端,更不見得像劇中,池田輝政不滿福島正則常拿賤岳之戰的往事來獨佔先鋒。本身福島正則作為岐阜戰線南側的領主,以當時的習慣,由熟知地利的領主來當先鋒嚮導是常習,並無不妥。



四、福島正則與井伊直政在關原之戰爭奪先鋒?

:另一個福島正則與人爭奪先鋒的故事發生在關原之戰當日。另一個主角是井伊直政,他在當日為了讓德川家打響戰事,帶同女婿兼家康四兒子.松平忠吉到雙方對峙的前線。當時福島正則已獲家康任命為先鋒,正則家臣可兒才藏發現直政與忠吉後,想阻止兩人前進,但直政詐稱想讓忠吉到前線視察,騙過了可兒才藏,之後便下令向豐臣西軍進攻,成功按「劇本」打響了關原之戰。

搶去福島正則「光環」的井伊直政?



:由於有關關原之戰的戰爭經過,均沒有詳細記載,已經沒法確定開始的經過。但是,正則被搶去了開戰先機之說,則只出現在軍記,其他有參與關原之戰的豐臣東軍將領的傳記或資料也沒有提到此事。綜合其他一手史料,福島正則與黑田長政的確是在當日第一批到達的豐臣東軍,而根據吉川廣家的報,兩人到達關原戰場佈陣後,是一起派人向駐紮在南宮吉川廣家交涉,並且要求吉川廣家與毛利秀元方交出人質,保證不會派人出戰。



同樣根據吉川廣家的報告書,井伊直政跟本多忠勝、池田輝政等軍隊駐在靠近南宮山北方的位置,與福島正則所在的「山中」有一定的距離,按這些片斷來看,關原之戰前夕,雙方的確在對峙,但又似乎沒有如箭在弦之感,更不存在要搶先開戰的迫切性。



看完以上四大正誤處,不知各位讀者有何感想,或許大家會覺得,即使這些也難以改變福島正則身為豐臣家的庶族,依然吃裡扒外,是不變的事實。無論如何,要更合理客觀地分析、評價好像正則那樣具爭議性的人物,減少不必要的誤解也是十分重要和基本的。

2018年12月25日 星期二

「伊達對相馬」與南陸奧的戰國—重讀恩怨關係史


 

不少人都知道伊達家在戰國時代的南奧羽地區戰亂的「風眼」之一。其中一個「老對手」便是東南方的「鄰居」奧州相馬家(關東下總國還有一支「總州相馬家」,屬於奧州相馬家的宗家。為了與之分別,以下的「相馬家」都是指「奧州相馬家」)。下面我們會談到,伊達家與相馬家在戰國時代中期成為姻親,到了後期變成了宿敵,而且將仇恨帶進江戶時代,可謂另類的「與時俱進」。

追溯歷史,相馬家與伊達家雖說都在鎌倉時代末,於陸奧南部起家,但兩家本來就距離甚遠,沒有任何瓜葛。但到了室町時代的時候,一直處於無政府狀態的奧羽南部裡出現了伊達家這個新星。他們利用與室町幕府的關係為後盾,漸漸在仙道中北部(今日的福島縣桑折町、伊達市一帶)向四方八面擴大影響力。至於同時代的相馬家也緩慢地向北方發展,最終兩家在戰國初期(1490-1510年代)在伊具郡和宇多郡一帶開始碰頭。

不過,那時候的兩家還是以伊達家的優勢尤為明顯。到了室町時代後期,伊達家在奧羽南部的威勢幾可與當地最高地位的「奧州探題」大崎家鼎足而立。即使如此,伊達家真正起飛的還是到了十四代伊達稙宗的時代。稙宗在內政上整備家臣秩序,還導入了徵收田稅的帳冊以及統制家臣與領主的家法《塵芥集》,對外則成功跟室町幕府保持良好關係,獲幕府承認為奧羽南部其中一個代表勢力,其中一個重要的成果就是官拜屬於當地最高官職-左京大夫了。

不少讀者或會覺得那時候的官位沒有什麼意義,但其實在戰國初期,室町幕府體制的記憶依然深刻時,索得官位、改變官位所代表的意義依然能刺激不少上層領主的神經。而在相對保守的奧州,稙宗這個大突破更是巨大的。起碼自以為跟伊達家差不多勢力的岩城家和白河家聽聞此事後,便立即強烈要求幕府給予同等待遇,足見稙宗的登場已經在奧州南部的政治地平上陸續捲起浪花。

相比「越來越精彩」的伊達家,相馬家在當時也在努力擴張中,但客觀條件的限制下,其成果和幅度當然遠不如伊達家了。所謂的客觀條件就是指地理地形的局限,攤開地圖,相馬家發跡的雙葉、標葉和行方三郡位於現在福島縣的東面海岸。西面是由南至岩城,北至亙理的狹長山脈,對於相馬家來說,儼如一幅橫牆,相馬家只能通過狹窄的山谷通道,到達西面的仙道盆地;或者到達北面山勢較平緩的宇多、伊具地方突破,又或者一路沿海岸南下,到達奧州的東南端—岩城郡。換言之,地形的影響下,相馬家的發展順理成章地朝南北兩方挺進了。在1530年代為止,相馬家在東面海岸的中北部已經屬於代表性的勢力

不過,這裡又存在問題。首先,南端盡頭的岩城郡便有當時(1530-40年代)還是十分強勢的岩城家。岩城家當時在北關東的東北隅至南奧州的東南端一帶有一定的影響力,與正南部的白河家成為那裡的代表勢力。在岩城家保持強勢之下,當時相馬家要向南發展的話,無疑是自找麻煩,因此便剩下了北面的伊具、宇多兩郡。那時候這兩地除了日漸東來的伊達家之外,便沒有能凌駕相馬家的對手。相馬家唯一要擔心的,一個是自家陣腳不要亂,二是處理與伊達家的關係。



關於前者,經過相馬高胤至顯胤三代的努力,相馬家的家臣統制取得不錯的進步。那麼,問題就剩下與伊達的關係了。不過,對相馬家來說,幸好同時代的伊達稙宗重外交多於武威,對於窮兵黷武沒有大的興趣,反而希望通過大規模的聯姻,在中、南奧羽建立一個大的的聯盟,聯盟的盟主當然便是伊達家了。

因此,稙宗面對東南端的新鄰居相馬家,很早便拋出了橄欖枝,讓自己的長女嫁到相馬家,當新當家相馬顯胤的正室。就這樣,相馬家便成為了「南奧羽共榮圈」裡的其中一員。不過,很快這個共榮圈便成為了相馬家與伊達家累世不兩立的根源。

天文十年(1541),伊達稙宗與長子晴宗因為政治外交方針鬧起不和,使伊達天文大亂爆發,所有跟伊達家有姻親關係的領主全數捲入其中。原本稙宗想通過聯婚來減緩各領主的糾紛,必要時由「大媒人」「聯盟主」伊達家出面處理。不過,現在卻是這個「大媒人」「聯盟主」自己出亂子,反過來招致各「姻親」分裂成兩派。

對於相馬顯胤來說,支持岳父是正常不過的,而且在相馬家領地西面的懸田俊宗也是稙宗女婿,哨相馬家同樣堅定支持稙宗,但事情卻沒有那麼簡單。相馬南方的岩城家因為嫁了女兒給伊達晴宗,自然是晴宗派了,因此,相馬家即使想出兵幫助稙宗,也必須防範南方的岩城家。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在天文大亂過去後就陸續浮出水面。

說到這,不少書或後來江戶時代的相馬藩都強調了天文之亂才是日後伊達與相馬為仇的根本原因,相馬藩更將此作為自己與伊達家(仙台藩)不和的精神糧食。但是要留意的是,隨著天文大亂的平息,伊達稙宗敗北退隱,表面上看似是兒子(伊達晴宗)與姐夫(相馬顯胤)之間的對立將萬劫不復,但事實上在接下來的晴宗時代,以及再之後的輝宗時代初期,伊達與相馬之間並沒有直接的對立,因為中間夾著一個伊達家更恨入骨的領主,就是上面提到,跟相馬家一樣是稙宗女婿的懸田俊宗。

對於伊達晴宗政權來說,懸田家不僅在天文大亂之後堅持不服從取得勝利的晴宗政權,繼續在伊達家領地的東端,即相馬與伊達之間的地帶攪局,而且,作為伊達家的分家,懸田家想藉著天文大亂的機會獨立出去的動作已然明顯。這對於要鞏固人心的晴宗政權來說更是不能相容。因此,當時的伊達晴宗雖然選擇休養生息,放棄父親時代太張揚的路線,但唯獨對處理懸田家一事死咬不放。

這對於相馬家來說,表面上看似沒有即時的壓力,但由於相馬顯胤之子盛胤的正室是俊宗的姐妹。對於相馬家來說,懸田家的存亡不僅是唇亡齒寒的問題,更是血親骨肉的存亡問題。終於到了一五五四年,懸田家果真滅亡之後,不少不肯投向伊達家的懸田家臣便順理成章地投靠了相馬家,在情在義在理上,相馬家已經難以不跟伊達晴宗交惡。



還有一個因素,就是上面提到的岩城家。作為晴宗的岳父,又收養了晴宗的長子當自家的繼承人,岩城家在當時是不二的晴宗派。加上曖昧的鄰居關係,自然也跟相馬家處於猜忌、疑神疑鬼的狀態。換言之,相馬家在西、南兩面都受到了不少的壓力,這些實際的利害關係,早已不能用「天文大亂」的遺恨來說明,也不能只把問題矮化為伊達、相馬兩家的瓜葛來輕易處理。當時,南奧地區的糾紛早已借天文大亂紛紛表面化,誰對誰錯、誰主誰客早已難分難解了。

而,將目光回到伊達.相馬兩家身上的話,即使對立是多方多角度加堆而成的,但在1560年代為止都還是壓在水底下,直到引起這一切的源頭.伊達稙宗在一五六五年於東部邊境的丸森城老死後,強壓的壓力鍋終於還是要炸開了。不過,翻鍋的不是伊達晴宗,因為他在父親死去的同一年,以曾忤逆父親而引責,退出了一線政壇,將位置讓給了兒子輝宗。

晴宗自己則帶上了弟弟伊達實元,到伊達家與相馬家邊境地區的杉目城隱居,兼且在那裡戍邊。這動作既是接收明顯是擔心稙宗死後,與相馬家的矛盾將一觸即發。同時晴宗也算是自行承擔上了懸田家滅亡後的爛攤子。果然,稙宗不在後,懸田家的女婿兼稙宗的外孫相馬盛胤便隨即帶著兒子相馬義胤入侵了伊達家的東部邊境伊具郡,正式展開了兩家接近半世紀的交惡時期。

在目前的史料來說,我們雖然證明不了伊達家挑起了這場戰事,但當晴宗以引退為名,自己選擇去東境守邊,已然意味著對相馬家帶來了無比的壓力。加上成為新當家的伊達輝宗又是極想有作為的青年人,他上任後不足數年便有一連串內政外交的動作,如在1566年跟南方會津蘆名家結下平等盟約,接著在1571年肅清了老父晴宗的重臣中野父子,確立了當家的權力,另外又在1574年又介入了北邊最上家的內亂,這些都足以顯示輝宗絕對不甘於做一個守成當家,而是想大展拳腳,將伊達家提回到昔日主動與各家爭鋒的狀態。

面對這樣的伊達新當家,相馬家侵襲東部邊境的行動,自然對輝宗來說是一個重大的威脅,而跟伊達不和的勢力也當然會將相馬家當作牽制伊達輝宗的存在。被肅清的前老臣中野父子逃到相馬,最上義光也在那時候與相馬盛胤結下遠交近攻的外交關係。加上了這一層的利害關係和外交關係後,相馬與伊達之間的問題已上昇到一個地緣政治的博奕上。

正所謂沒有最複雜,只有更複雜,1560年代後期開始,奧州南部的情勢讓這情況更加複雜。那時候佐竹義重銳意北上,取代了轉弱的岩城家,又「霸凌」了同樣衰弱化的白河家,與剛跟伊達講和的蘆名盛氏在南部展開了新的對局。佐竹義重與蘆名盛氏的對局影響到夾在兩家中間的田村、二階堂、鹽松等中小勢力,間接影響到在他們旁邊的相馬家。



同時,與蘆名家結盟的伊達家一方面調停佐竹、蘆名的對立,一方面將魔爪伸向了相馬家北方的亘理郡、刈田郡和宮城郡(全都在今日宮城縣的南部地區),前者的領主亘理家在輝宗時代完全成為了伊達家在當地的先鋒,對相馬家北境構成壓力。至於宮城郡,伊達輝宗安置了弟伊達政景入主那裡的名族留守家,另一個弟弟伊達盛重也被安排入主同郡的國分家。

這樣一來,輝宗用了不足十年時間,完全使相馬家北邊外圍都成了自家的地盤,兩家的緊張狀態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不過,當大家以為伊達輝宗想滅了相馬家時,其實卻有點捉錯用神。以目前的史料來分析,輝宗時代的伊達家與相馬家的戰爭全部屬於中小規模,而且都是在邊境地區進行一進一退的小交鋒,並沒有看到重大傷亡的戰役。由此可見,伊達家與相馬家在1570-80年代的戰爭其實只是邊境衝突,疥癬之癢而已。

畢竟當時對於輝宗來說,更為不安的是奧州南部的佐.蘆之爭,戰局的轉變將大大左右了地區的局勢。輝宗在統治後期,已經將重心放在預防南方有變的對應上,例如跟舅子最上義光和平共處,然後跟無子嗣繼承家業的蘆名家提議讓自己的小兒子(政宗的弟弟)過繼進去;又安排大兒子政宗迎娶田村家的女兒。這些在1570年代後期開始的政策都顯示了輝宗試圖搶在佐竹家前,先佔著一定的先機,將南奧州的北半部分握在手裡。他與相馬家的戰爭在實際上更像是將相馬家鎖在東部海岸,以免出現亂子。

可惜的是,輝宗的算盤最終出現重大的誤算,那就是拉攏蘆名家失敗,眼看佐竹家將蘆名家收在傘下。這樣一來,輝宗被迫引責讓位,交由長子政宗去重新出發。到這裡,我們都知道政宗上台後怎樣將奧羽南部攪得翻雲覆雨,對相馬的戰事也隨著政宗的「南奧統一戰爭」而變質。尤其是在1588年,政宗的岳父田村清顯死去後,份屬田村清顯夫人的娘家,相馬家獲得了田村家裡部分反伊達的家臣支持,企圖引相馬義胤控制田村家,這場「田村爭奪戰」看似是使伊達政宗與相馬義胤昇關係交惡的直接原因,但事實上這不過是一個表面原因,因為當時的相馬家已然與佐竹、最上、岩城等家結下了「反伊達戰線」,在之前的人取橋之戰和郡山之戰裡,相馬家的反伊達家立場人所共知,田村家的問題不過是相馬家想趁政宗被諸家包圍下,趁虛而入,進一步圍堵伊達家而已。最終的結果便是在伊達家在穩著陣腳後,開始在1588年底至1590年初開始向相馬家展開反擊,直至豐臣政權來到為止。

以上很簡單地回顧了伊達與相馬在1530-1590年代為止的互動關係。顯而易見,兩家的關係好壞的確隨著天文大亂而改變,但之後的瓜葛則是多種因素扭扯在一起下朝著複雜曲折的方向發展,已難以只抽取兩家的關係來理解。在南奧州這個封閉的空間,勢力間既努力合縱連橫的同時,數百年的聯姻關係又限制了他們的行動,彼此間的關係也一直反反覆覆。一直到了伊達政宗橫空出世,他有意無意的行動所引發的連鎖反應終於一步一步將這個困局打破,將互相牽制的局面,變成了「一方對多方」的統一戰爭。


2018年12月23日 星期日

別讓信長不開心~異床同夢的甲越同盟~

文責:小編 陳家倫
相責:小編 陳家倫 小編3 森長定
圖責:小編 陳家倫


憂鬱的上杉景勝&武田勝賴


「說來景勝出身於好時代。攜弓帶箭帶領越後一國之兵力抗日本六十余州之大軍,若終臨一戰而亡;就算敝人將灰飛煙滅,想必死後也能留下回憶,然以敝人景勝而言,或有所不配。
倘若敝人得於免於一死,那敝人或將成為日本無雙之英雄。」

這是據傳上杉景勝在本能寺之變的前一個月,天正十年五月一日寫給常陸國的大大名,同時也是東方眾盟主的佐竹義重書信中所提及的內容。


信件發出人 上杉景勝 像(今米澤城址)


此時的上杉景勝,正面臨柴田勝家所率領的織田軍隊進逼,而率軍前往越中救援魚津城,另一方面,其盟友及親家的武田勝賴,也在不到兩個月前,於對抗織田家的戰爭中滅亡。

在這場戰爭中,武田勝賴與上杉景勝結盟形成「甲越同盟」共同對抗「魔王信長」,最終當武田勝賴有難之時,上杉景勝儘管亦面臨柴田勝家軍團以及新發田重家叛亂的前後夾擊,仍組建援軍企圖救援武田家,然而最終遠水救不了近火,而武田家在織田信忠的猛攻下,以出乎意料的速度遭到殲滅,因此上杉家的援軍最終無緣救援武田家,僅能收留一些逃亡的武田家臣進行保護。

但即使最終援軍未能即時抵達,上杉景勝在自己四面楚歌之時,仍派出援軍3000,並以自己最信任的一族的上條政繁為帥企圖南下,也使得上杉景勝被人稱讚保有義心,而與武田家建立起情比金堅的同盟,然而事實究竟是否真的如此?

上杉景勝與武田勝賴真的寧願聯手抗戰織田而義無反顧嗎?


與上杉景勝攜手對抗織田信長的 武田勝賴像(今JR甲斐大和車站 )


或許我們細翻史料會發現,這場被後世歌頌的同盟,未必如後人所傳世的那樣般牢靠!

首先我們若提到上杉景勝及武田勝賴,就會談及他們的上一代上杉謙信以及武田信玄將近二十年左右的鬥爭,當中所爆發的第四次川中島之戰,更是戰國粉絲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名戰役,而隨者時光飛逝,武田信玄以及上杉謙信也先後離世,後起的則是因為義信事件而被扶正的武田勝賴,以及在御館之亂中,於內戰取得勝利的上杉景勝。

而說到武田勝賴與上杉景勝的接觸,就不能不提御館之亂時,武田家的政策轉換,從與北條氏同盟,轉向支持上杉景勝。

也因為這轉換,武田勝賴也被不少人大罵外交失策導致作繭自縛,然而筆者此次討論必非想討論武田勝賴的外交轉換是否有所失策,而是希望將重點放在結盟之後~

(如想瞭解武田勝賴御館之亂外交政策問題,可參考站長文章

那麼到底甲越結盟之後的兩家同盟實情是如何呢?

眾所皆知,在同盟之後,一方面上杉景勝因為內戰剛結束,因此上杉家元氣大傷的同時,還要擺平神余親綱等領國內的「反景勝派」的反抗餘灰,因此早已不如養父謙信當年,可以對外干涉他家,即使是在關東事務上,也不再向謙信一樣實質出兵,而是改採「書信鼓勵」的方式企圖說服、鼓舞反北條的里見等家族。

而在這時候取代上杉家主導關東反北條勢力的實質人物,便是上杉景勝的親家武田勝賴。

在御館之亂後,武田勝賴實質上的取代了上杉家在關東的影響力,不但勢力延伸至東上野,更成為北條氏政的夢靨,多次狂攻猛打,使得北條氏節節敗退,武田家在關東的氣勢一時無兩,更是逼迫在伊豆、武藏等戰線都處失利的北條氏政發出「本家或亡!的感嘆!


被武田勝賴吊打而壓的喘不過氣的北條氏政


然而在東國如此風起雲湧的武田勝賴,在西方的戰線卻與他的同盟上杉景勝一樣,處於被織田-德川同盟壓制的情況。

而面對織田-德川同盟的壓制下,儘管武田勝賴在關東對北條氏呈現完全壓制的狀態,但是由於遠江戰線的失利,因此武田勝賴儘管在擁有北方的同盟上杉景勝與之並肩作戰對抗,但是仍然在水面下進行檯面下的外交工作,瞞者上杉景勝。

而這瞞者上杉景勝的外交工作,便是私下企圖與織田信長議和。

早在天正七年(1579),也就是武田勝賴轉向與上杉結盟並對抗北條氏政之時,武田勝賴便著手於尋求與織田信長和解的可能,並也透過了另外一位實力派的領主,也就是常陸的大名佐竹義重為中間人試圖與織田信長和談。

而這之中,就在天正八年(1580)三月的時候,上杉景勝聽到了他難以置信的噩耗,就是自己的同盟武田勝賴竟然私自與織田信長達成了和議,然而身為武田家同盟並與之並肩作戰對抗織田信長的上杉景勝卻對此事毫不知情。

當然,身為後人的我們也知道,並沒有發生過這場武田家與織田家的歷史大和解,但是當時的上杉景勝並無法確信這消息是真是假,因此便馬上遣使武田家抗議武田勝賴竟然沒有在事前知會上杉家的情況下,與織田信長議和。

畢竟在甲越結為同盟並共同對抗織田家時,上杉景勝與武田勝賴其實有約在先,若與織田信長議和,必須要知會彼此,並協助讓兩家(上杉家、武田家)與織田家達成三方和談。

但是由於武田家在未知會的情況下接觸織田家,也因此讓上杉景勝有疑慮,擔心武田家打算率先與織田信長議和,並可能因此導致了上杉家遭到孤立。

也在這背景之下,上杉景勝乃遣使武田家進行抗議。

而被上杉景勝抗議的武田家,武田勝賴的近臣跡部勝資也隨即解釋道
「若和議談成的話,便會向上杉氏告知!

武田家的解釋既告知了上杉家,武田家並沒有達成與織田信長的和議,但是卻也不否認了武田家確實私下尋求與織田家和解的事實。

那麼為何上杉家會聽到武田家與織田家和解這樣的消息呢?

主因在於天正八年三月的時候,尋求與織田家和解的武田勝賴為了向織田信長示好,而透過佐竹義重為中介人向織田信長遞出橄欖枝,而將在信玄西上作戰(元龜四年,1573)之後成為武田家人質的織田信長五子織田信房送還給織田家。


曾經背叛與信長的盟約而攻打織田家的勝賴之父 武田信玄像(今JR甲府車站)


而這個舉動或許是為上杉景勝所掌握到,加上情報上的誤傳,最終使得上杉景勝誤解為武田家已與織田家和解。

然而實際上,當時的信長已經陸續解決了播州地區的叛亂、也接受了宇喜多直家的投降,而長年困擾信長的淨土真宗門徒的抗爭也在此時在朝廷的仲介下,與織田家進行和談,而在北陸方面更是因為上杉謙信的驟逝而使得柴田軍團佔有上風而壓制上杉景勝。


成功得到織田信長原諒而投降的 宇喜多直家(現已燒失)


因此對於此時的信長來說,他已經渡過了信長包圍網的最艱困的時期,也開始殺氣騰騰大殺四方,因此對於曾經因為父親信玄背棄與織田家同盟而結下樑子的武田家,雖然勝賴企圖談和,但是佔有優勢的織田信長實際上對於武田家是採取高姿態的態度,不但讓武田家拜訪安土的使者吃下閉門羹,信長更是極有可能打從一開始便不打算與武田家和解。

但是即使如此,信長也沒有完全關閉和解這扇門的可能性,尤其是在同一時間,長年與信長敵對的門徒也在法主顯如的帶領下與織田家和解(僅有顯如長子教如率領抗戰派繼續抵抗),因此武田家並未放棄與織田信長和議的可能性,因此在未來的兩年,武田勝賴仍不斷的摸索者與織田信長和解的可能,直到織田家正式大舉攻伐武田家的甲州征伐為止。


成功與織田信長和解的淨土真宗 法主 顯如畫像


武田勝賴基於尋求與織田信長和解的外交方針,實際上對於信長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輕易觸怒織田信長,也因為這樣子,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武田家在外交、軍事上出現顧慮而進退失據,最終便導致了被信長利用宣傳「武田勝賴見死不救」的第二次高天神之戰的出現。

(如想瞭解武田勝賴第二次高天神城之戰的進退失據問題,可參考站長文章

但話說回來,在上杉景勝指責武田勝賴不顧同盟道義,私自與織田信長議和卻沒知會同盟的上杉家的同時,又是否上杉家就這樣潔白無瑕,打算與織田家抗戰到最後呢?

那倒也未必,因為就現有的史料來看,就在上杉景勝指責武田勝賴私自遣使與織田家議和的同時,其實上杉景勝也派遣使者前往安土,企圖與織田信長議和。

然而與武田勝賴類同,先代謙信破棄與織田信長同盟的上杉景勝,在如日中天的信長面前,上一代謙信與信長結下樑子的景勝也被信長擺了高姿態,導致和議的失敗。


曾經背叛信長與之敵對的上杉景勝之前一代的上杉氏當主 上杉謙信 像(今米澤城址)


然而這件事情也被武田家所掌握住,因此當上杉景勝指責武田勝賴不顧道義私自與織田家議和時,勝賴的近臣跡部勝資便也反指責上杉景勝亦在未知會武田家的情況下,企圖私自與織田家議和。

不管如何,上杉景勝與武田勝賴在面對來勢洶洶的信長之下,雖然一邊抗戰對抗織田信長與德川家康同盟的進攻,然而另一方面卻也各自尋找摸索者與織田信長和解的道路,結果卻是最終導致了武田家的進退失據,並間接導致了武田家加速走向敗亡。

另一方面,上杉景勝也在武田家滅亡之後,短短三個月內,面對西邊的柴田勝家、南邊的森長可與瀧川一益乃至東邊的新發田重家的三方夾擊,也處於危急存亡之秋。


步步進逼上杉領的 織田家臣 柴田勝家 畫像


因此上杉景勝在武田勝賴滅亡後兩個月寫給佐竹義重的書信提及
「說來景勝出身於好時代。攜弓帶箭帶領越後一國之兵力抗日本六十余州之大軍,若終臨一戰而亡;就算敝人將灰飛煙滅,想必死後也能留下回憶,然以敝人景勝而言,或有所不配。
倘若敝人得於免於一死,那敝人或將成為日本無雙之英雄。」


或許除了豁達的解釋方向來看,也可能是在無奈苦尋與織田家和解不成,而鄰近的武田家案例亦歷歷在目,對於自家前途所做的一種自我解嘲吧。


痛恨背叛者並遷怒他們下一代的織田信長

而也或許從這個「別讓信長不開心!的武田勝賴與上杉景勝的求和外交中,我們可以看出武田勝賴與上杉景勝的「甲越同盟」未必比我們想像的堅定,兩家所最在乎的仍就是保住自己家族的最高核心利益。

而在這之中,另一個我們更需要注意的,則是常陸的大大名 東方眾盟主 佐竹義重做為一位北關東的地方大名,卻能擁有左右及仲介強雄武田家及織田家和解的影響力,儘管最終在信長的意志下,和解並未成真,但是我們仍不能忽略這位北關東-南奧的大大名佐竹義重在當時戰國日本的外交影響力。


被世人低估其外交影響力的常陸佐竹氏當主 佐竹義重
圖取自 遊戲 信長之野望 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