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川的作法~明智光秀給予親家細川幽齋的那封信~

文責:站長

我曾在前著裡談過本能寺之變。

關於事後光秀於六月九日寫信給姻親細川藤孝，希望他跟女婿忠興

（1）回心轉意，配合自己的行動。

（2）以厚利利誘父子二人，如給予藤孝攝津一國，而且不夠的話，可以考慮把但馬和若狹兩國都給了細川父子，

（3）表明自己穩住陣腳後，便打算退隱，將後事交給忠興和兒子光慶。

 

另一方面，光秀為了爭取支持，寫信又遣人到各地，希望近地的勢力加盟，遠的勢力牽制各地的前僚將們。當中，光秀便曾提到

 

「信長父子惡逆，為亂天下，故討殺之」。

 

這些都已經是熟悉這段歷史的讀者朋友所共知的基本料，即使前幾年被炒作起來的《乙未之夜話》也沒怎樣改變這基本說法。

 

這裡我思考的地方有二：

一，寫給藤孝的信如果是內心話，那麽寫給外面勢力的信（「信長父子惡逆，為亂天下，故討殺之」）則屬於大外宣，為自己的弒君行為辯護，力求他勢力支持。

二，承一，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大膽地推論什麼「信長惡逆」是晃子，因為光秀自己也是「幫兇」，清白不到哪裡去，這種很勉強的外宣基本上可以說，也事實證明效果不彰，充分顯示了光秀事前沒有周詳計畫，是屬於事後補救的說辭而已。

 

不過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應該思考一下光秀說的「惡逆」和「為亂天下」指的是什麼。對誰惡逆，光秀突然想到要替天行道，是意味自己取代信長，順應天命嗎？如果說是替其他的某些人或某個人因信長父子惡逆而受害，然後光秀為其出頭，這某些人或某個人又會是誰呢？說到這裡，難免又會回到所謂的「黑幕陰謀論」的死胡同裡去。

 

誠如上述，光秀的大外宣是事後張羅的，如果真的有了大義名分，替人辦事，到了那個關頭還不趕緊打出來，光秀的智慧和狡猾也真的不過爾爾。哪怕是栽贓嫁禍，只要光秀保命、確保計畫完全成功，穩住陣腳也好，到時候成事了，自己就是天下的主人公了，被你栽贓嫁禍的人敢說冤嗎？

 

回過頭來，我們回想光秀寫給藤孝的信，四面楚歌，舉目無援的心境活現紙上，都差不多是求藤孝一起黑化了。

 

而重要的是，我們假設一下，如果大家是光秀，到了這時候了，要說服對方入坑黑化，卻只談姻親之誼和私相授受，最近炒的很火的四國說，即家臣想保住長宗我部元親云云，光秀隻字不提，只說事成後就退隱。

求人入坑卻籌碼王牌稍嫌太少。大家試想，假如（好吧，歷史沒有如果啦）光秀說元親會牽制織田信孝，足利義昭那邊也已經談妥了，作為前足利家臣子，光這點也應該使藤孝動搖一下吧？

給予攝津一國，甚至不惜開出攝津、但馬及若狹三國條件換取親家細川藤孝支持
但似乎還是缺少了點什麼

 

結果光秀什麼都沒提，這反映什麼？一是光秀真的想用真心真意求藤孝，最多也就用厚利誘之。

 

但值得我們留意的是，對於藤孝父子削髮哀悼信長的舉動，光秀絲毫沒有預判，還在書信裡說

得知親家光秀弒君後，削髮為主君信長悼念的細川幽齋

 

「起初我很生氣，但想了一下，覺得你們這樣做也有情理在中」

 

這完全暗示了藤孝事前頂多知道光秀對信長有所不滿，但對於光秀真的出手弒君，恐怕超出了藤孝的想像。同時也顯示光秀起事前，未曾向藤孝騙示暗示過，而且光秀對藤孝腦子裡的掌握，似乎也不太足夠。

知道光秀對信長有所不滿，但是沒料到親家會走向弒君這條不歸路的細川幽齋(細川藤孝)

 

另外，光秀最後說自己基本成事（光秀說大約需要五十至一百日）後，便會將後事交給忠興和光慶，自己則會退隱。一般都認為這是光秀以退為進，欲向藤孝顯示自己無私心，只是一心想殺了信長，志不在天下（但找此見的史家均認為這不是光秀的真心話）。

 

我認為是不是真心話已是永遠之謎，執著亦無用無益。我關心在意的倒是為何光秀要推出兩個年輕人出來，顯示自己無欲無求，而不是拿出更有說服力的說辭來撼動藤孝。這個說辭更讓我認為光秀當時對殺信長後如何自處，真的毫無把握，又反映他本人沒有周密的計算，將主動權均交到他人身上，最終讓自己陷入更大的被動之中。

 

以上所見，我仍然堅持本能寺之變不是周詳計劃的政變，但肯定是有計劃的殺人事件，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詳細的考證論述，請大家閱讀拙著

明智光秀與本能寺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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