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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15日 星期五

宰相殿之空便當



這是有關關原合戰時毛利秀元的故事。故事說東西軍在關原開戰,佈陣於關原東面入口的西軍部隊,上南宮山催促大將毛利秀元下山參戰,但不願加入戰團的吉川廣家在山腳擋住了路,秀元感到無奈,只好對來使說「現在兵士正在用餐」,推卻了出兵邀請。

吃便當





這個故事出自《編年譜》一書,現在幾乎已成定說,甚至是家傳戶曉的故事。但《編年譜》到底是甚麼史料,它的可信程度有多高,卻又說不上來。



就故事內容而言,其實沒有犯駁的地方。毛利秀元有意加入戰團,而吉川廣家態度曖昧,不願攻擊德川,一切都符合後世人的普遍印象。然而若果細心研究當時狀況,便會發現事實並非如此。關於這部份,以後有機會再撰文探討。



而宰相殿之空便當這個故事,其實還有另一個出處:佐佐部一齋的《蟷螂之書》(他著有「佐佐部一齋留書」,分「天」、「地」、「人」三冊,《蟷螂之書》屬第三冊。以下故事收錄於《關原陣輯錄》)。



由於秀元對和解之事毫不知情(編按:應指毛利輝元交出大坂城之事),因此秀元跟與之友好的天野元政(毛利元就之子)一起撤退。此時,正在趕往瀨田的後軍快馬加鞭追趕過來,於是秀元等人到海道山上的平地,假裝讓士兵吃便當,並讓手下在道路入口看守,對來者表明這裡是安藝宰相(編按:毛利秀元)的陣地,對路過的人都裝著懷疑為敵軍,借故打發,及後到達勢田時,東軍的先鋒隊派使者來請秀元參上,元政則上前說『那應該讓秀元在決定(何時參上)之前在此暫留,秀元已表示今次的事他並不知情,並希望貴方留下知情之人,當他明天到達大坂,得到輝元指示後,自當參上』秀元看到元政的周旋後,就覺得有一線生機,於是就按元政所言到達大坂,向輝元報告了這次的事以及『草津的空便當』的始末,並且得到東軍讚許之事。」



佐佐部一齋是毛利家臣(一說是宍戶家臣),《關原陣輯錄》記述他這部《留書》寫於明曆元年(1655年)八十一歲之時,倒算起來,即出生於天正三年(1575年),關原合戰時二十五、六歲。除了生卒年之外,關於佐佐部一齋的事跡沒有任何記錄,但其《留書》的內容,跟其他史料的內容吻合,故此被日本學界視為可信度高的史料。推測其人在關原合戰時正身在陣中,故此有第一身視角的描述。可惜這份史料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所以讓《編年譜》版本的「宰相殿之空便當」流行了這麼久,而沒有人發出質疑。



那麼,我們要提出的問題是,如果佐佐部一齋的說法屬實,那麼開戰時在南宮山上的毛利秀元部隊到底在做甚麼呢?是否有意下山參戰但被吉川廣家擋路呢?如果不是,又是怎樣呢?

詳論武田勝賴功與罪(終)武田家的末路從何來

眾叛親離下 切腹自盡的武田氏當主 武田勝賴 (平岳大 飾演圖取自大河劇《真田丸》)



武田氏與朝倉氏一樣,在信長的銳意狂攻下,在一夜間兵敗如山倒,筆者在此一連串的論說中,反覆想強調的不是勝賴做對了所有事情,也不是要說勝賴對武田家的滅亡毫無責任,因為這個責任怎樣也得由他來負。只是,勝賴成為實際的武田家督至滅亡的大約十年間,其治政及方針並不是愚昧、無能、低能,內外有不少的問題及困難纏繞著武田氏及勝賴,比老父時強大數倍的敵人,繼任後的家中分裂及對立。中間發生了長篠合戰及御館之亂,令問題更進一步惡化,最終就在十年後滅亡。勝賴在這十年間並不是什麼也不做,坐以待斃,但奈何令其束手無策的問題太多。時不予我、眾叛親離、四面楚歌、強敵當前…這些最糟糕的狀況,不幸地幾乎在同差不多時間內發生在勝賴的眼前。縱使作為戰國大名甲斐武田家最後的家督,滅亡的責任是責無旁貸也好,但事實上,勝賴不過是在面對信長的天下布武的暴風之中,代表武田家上斷頭台的代表而已。信玄的內外政治決定所帶來的結果,以及武田家內部包括勝賴在內的派系對立,都使武田氏的力量趨向弱勢。



為什麼勝賴會在眾叛親離、四面楚歌的情況下滅亡?有份叛離的穴山信君把此歸咎於勝賴「用讒人亂、不聽親族諫」,最終滅亡時「一族士卒不動干戈,一時離散」。所謂的「讒人」,當然是指甲陽軍鑑也有重點提及的跡部勝資及長板釣閑兩人,至於「不聽諫」,乃指勝賴移到新府城一事。這些指控當然是穴山信君自我正名的說辭,但當中的批判是否真實,早有史家論及。簡而言之,勝賴重用以上兩人,並不是勝賴開始,跡部及長板兩人都是信玄時代派到勝賴身邊的重臣,他們的權力,尤以跡部勝資在長篠之戰後,漸漸增大,但卻遠遠未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因為武田家親類、重臣仍健在者眾多,武田信豐、小山田信茂都在決策高層,以上兩人的權力增大,乃長篠之戰後的權力重組下的部分產物,同時也代表勝賴權力擴張意向的象徵。 這就引起了原本參與政策而又被摒出核心的人不滿。


穴山信君此番說辭,本身固然存在政治因素,但從此看到,勝賴的權力增大,令武田一門及譜代重臣感到不快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放眼當時的各大名家,權力集中是大勢所趨,也是歷史上必然發生的,這並不是勝賴的錯。若只片面地歸咎於勝賴,則代表為批評而批評而已,不是什麼卓見。 從結果來說,勝賴廣招埋怨,是作為當主的最大失敗。這跟九州的大友義統及越前的朝倉義景一樣,到危急存亡之時,才被所有家臣、親族背叛。這個除了說人心難測,也只能說勝賴無維繫人心的能力及魅力。這點也是肯定的事實。


故此,一如上面所說,武田家重新振作的確是時間問題,但信長卻不會給予這個時間。更甚的是,信長及征伐武田的總大將.織田信忠在木曾義昌倒戈,開闢了侵入甲信之路後,選擇先滅武田,上杉景勝如不是因為本能寺之變,恐怕滅亡也同樣是時間問題而已。 但與景勝不同的是,沒有正當地位及支持的勝賴及其武田家乃一盤散沙。信玄高舉的「人是城,人是牆,人是石垣,仇恨是敵人,友情是盟友」,諷刺地在勝賴時代,發生了長篠之戰及高天神城之戰兩大敗戰後,十年內盟友成了敵人,武田之城牆也「城破牆崩」。另一個信玄高舉的口號「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也如實的反映在武田家的滅亡內:其滅亡疾如風,滅亡的過程徐如林,而敵人(信長、家康)兵鋒的確侵略如火,至於武田一門、重臣的舉動也如穴山信君所示般不動如山…這究竟是對武田勝賴的玩弄,還是經不起改變的武門名家.武田氏應壽終正寢的當然結局?

2017年12月14日 星期四

詳論武田勝賴功與罪(3)外交與戰略—御館之亂與第二次高天神城之戰

武田勝賴像(JR甲斐大和站前)

有關長篠之戰後的另一個問題,便是不少人已把此戰跟七年後的天目山之戰直接地連接起來,彷彿長篠之戰之後,立即便進入天目山之戰,然後武田家便滅亡了…所以出現了以下的圖式:

長篠之戰出陣錯誤→衰亡→眾叛親離→家破人亡→勝賴的錯

可是,長篠之戰又是否真的令武田家立即一落千丈?這倒是「反勝賴」的人沒有想想的重點。大概是因為「遲早滅亡了,其間做了什麼也沒有意思」吧?但事實上,長篠之戰敗北,雖然真的損失了很多有力的將領,但長篠之戰後,武田家的領地卻沒有立即支離破碎。當時失去的,只是天正三年征戰時奪取到的東美濃及遠江一部分而已。遠江的重鎮高天神城仍然是武田家的,這也就證明長篠之戰的敗戰只是在人事資源上,以及武田家顏面上受到較大的損害,實際的大損害還沒有出現。之後的勝賴及武田家也沒有絲毫的敗色,在東日本仍然三強之一,不同的只是德川家康在信長的保護下,沒有亡在武田之手上,並且依然是威脅武田的一大存在。這樣去看的話,要醫好長篠之戰所帶來的痛楚,其實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但不幸的是,這個看似簡單的「時間問題」,對這七年間的武田家來說,卻是至難得到的寶物。

影響了武田家命運的,有兩大事件,即天正六年的上杉御館之亂與天正九年的高天神城之戰。其中較受爭議的,便是天正六年的御館之亂的問題,在此簡單說明一下。

剛打敗織田軍的上杉謙信暴斃於春日山城,這個突發事件所引發的景虎.景勝家督爭奪戰,傳統都說勝賴為利忘義,支持景勝,因而結束了甲相同盟,最終遭受到織田、德川及北條的三方夾攻,而受恩於勝賴的景勝卻沒有做什麼;因此勝賴的外交拙劣,是另一個武田滅亡的原因,也是勝賴不足的地方云云… 筆者從此看到這些說法,當初也覺得似是有理的,尤其是由甲相同盟變為甲越同盟後,武田家的確面對織田、德川、北條三方的夾擊,勝賴的決定的確是影響深遠…不過,筆者再細心思考後,卻認為並不盡是如此。

首先說勝賴貪圖上杉景勝的五百兩黃金(《甲陽軍鑑》稱一萬兩)及割讓東上野的引誘,而選擇離棄景虎(始勿論三郎景虎是何人之子,但出自北條一族已是沒錯)之說,從史料上來說,只是說出了其中一個表面。事實上,勝賴本來希望的是對景勝、景虎兩方進行斡旋,也就是勝賴首先考慮的是停止戰事,這當然是因為考慮到北陸的柴田勝家等織田軍的動向。而另一個原因,便是勝賴不想捲入這場內亂之中。事實上,當初勝賴之所以會介入事件,乃因北條氏政出兵遲緩,而無法幫助景虎扭轉逆境,而請勝賴出手。這個要求,站在甲相同盟的角度,無疑是理所當然的,對北條家的角度來說,更是有理。可是站在勝賴的角度,這卻是一個燙手山芋。無論幫任何一方,也存在危險,勝賴的決定,只是選擇危險度較低的一方而已。而對武田家來說,景勝方及景虎方都是難以估計的。

有人曾說「選擇景虎不就是最好了嗎?這樣北條、上杉、武田三方便可以一同對抗織田、德川啊!」可是,一方面勝賴事實上沒有選擇任何一方,御館之亂最終因為景勝方破壞和約而結束,勝賴事實上並沒有出兵幫助景勝。再者,筆者認為以上的想法並不是對武田家最好的。上杉(北條)與北條連成一氣的話,究竟是不是有利於勝賴及武田家是關鍵,如果北條、上杉都選擇與織田、德川聯手的話,那勝賴面對的,不是三方圍攻,而是四面圍攻了。當然景勝也有這個可能,但相比受北條影響的景虎,大抵會肆意行動的風險較低。最終也證明,在武田家滅亡為止,景勝方都在盡力抗戰,就算曾尋求與信長的妥協,也有知會勝賴及交換情報。反觀北條家,在天正十年的戰爭中,即使織田信忠要求氏政從上野侵入,但最終因為氏政欲侵駿河而延遲出兵,最終信長對北條的不信任,及轉而侵攻北條,一部分的原因,與信長對氏政的貪婪感到不安有一定的關係。 雖然有點結果論,但不得不想想,兩年後的氏政與「如果」的未來的氏政會不會有出入,當然無人知道,但跟氏政一同生存在戰國時代數十年的勝賴,理應十分了解氏政的為人,作出這樣的選擇也未必是拙劣。

至於天正九年的高天神城之戰,這得先交代一下事件背景。御館之亂後,與北條氏決裂的勝賴在天正七年八月在伊豆沼津築城,因而刺激了北條氏政並進行的攻防戰。這是武田、北條兩家關係完全對立的一年。同年九月,北條氏政便向德川家康招手,一起夾擊武田勝賴,又在沼津附近的泉頭築城以牽制之。另一方面,武田勝賴便聯同里見、佐竹等反北條勢力作反包圍(靜岡縣史所收。北條沒有行動下,勝賴便在同月下旬於江尻把家康打退,整個天正七年,武田家對付德川、北條兩家,還是沒有出現敗色的。當然,被挾擊的問題已出現。到了天正八年四月,勝賴與氏政之間在三島所打的伊豆沖海戰,以武田水軍的勝利結束,在下半年的六月七日,終於以氏政退到小田原,七月以降兩家在伊豆保持著緊張的狀態,從史料上看不到北條家有壓迫武田之勢。即使已到了家康與氏政聯手的現在,還是可以支持著的。同年八月,勝賴寫給穴山信君的書信中「氏政就算有什麼舉動,都不會動真的…到時大概家康也會出兵,田中、小山、天王山以下該地諸城必須小心修繕」。這就看到勝賴已預想到氏政與家康早晚都會有行動,故才命在兩者之間的「軍事代表」穴山信君小心提防。天正九年三月二十九日,即高天神城被織田、德川方奪取後七日,武田水軍再在久龍津打敗了北條水軍。

以上從天正七年到天正九年四月為止的3年間,武田與北條之間的軍事行動來看,北條給予武田的壓力實在很少,而且在所找到的史料中,也找不到北條氏政有足以牽制武田家的能力及得到勝利。北條氏政即使已與勝賴完全決裂,但勝賴為了彌補北條的敵對,與里見、佐竹等反北條的關東大名保持合作以牽制之,所以,沒有織田信長的狂攻,北條氏政也不是即時的威脅。

那為什麼勝賴會棄高天神城於不顧?家康從天正五年開始為奪回高天神城而進行的付城包圍戰略,到天正九年才完全奪取,這四年間,勝賴對高天神城的支援事實上沒有減少(到了天正九年落城前數月才完全停止)。勝賴不能自由行動,第一當然是氏政與家康的同盟,令勝賴有所提防。而且自長篠之戰之後奧三河被奪,高天神城所處的北遠江也是山丘地帶,行軍不易,再加上當時勝賴正與家康背後的信長進行交涉,希望盡可能阻慢織田方的壓迫(雖然最後失敗了),高天神城之戰時,勝賴一旦真的出兵救援,那麼交涉就變會難產,最終的三家滅武田的事實也早晚會出現。當然,這是勝賴當時的考慮也說不定,但現實上信長早早已決定滅亡武田家,勝賴的盡力只是在尋求僅存的可能性而已。另外較次等的史料如《甲陽軍鑑》則指勝賴是十分想出兵,只是家中家臣反對(事實上當時從駿河口到東遠江也是太遠及多阻礙,現實上存在困難),又說勝賴不想刺激家康背後的信長云云。

而另一個事實可從有關第二次高天神城之戰的第一手史料看到,這個史料是一封信長寫給刈谷城主水野忠重的文書,其中的內容為信長方獲取從高天神城放出的箭書,其書寫著「如助城內兵士之命,則連同附近的瀧坂、小山及高天神三城一併交出」,收到箭書的信長相信這是真心的請降,沒有做詐。同時信長認為「雖然得到三城後,遠江一國得到完全入手」,表明這實在是件好事,同時也知道家康及其家臣辛勞,但卻說「 一、兩年內將出兵駿、甲」,直撲武田本處,所以現在看見勝賴沒有來救的信長建議「(勝賴)無法從後來救,即棄高天神、小山及瀧坂於不顧,結果將令駿州各所諸城無法久持」,希望忠重把這個訊息告知家康及德川家臣,讓家康等人考慮。

從以上可看到的「事實」是,主守將.岡部丹波守真幸見未有援軍而決定投降,但信長為了大力宣傳「勝賴見死不救」以及認為「此城一失,駿州諸城皆不攻自破」,於是向家康表達「拒絕接受投降」的意見,最終家康也同意了,集武田家各地各眾守備的武田守軍,最終就與城共枕。這一點不單令人心進一步離散,也說明了勝賴在最後期,已無力應付信長、家康的夾攻,勝賴救不了,信長及家康也棄之不救。於是城中上下便與城共枕,這就是第二次高天神城之戰的實情。

這個事實令無法來救的勝賴盡失人心,觸發了翌年木曾義昌的公然倒戈,也就是信長所期待的連鎖反應。固然勝賴不論想不想救,最終救不了高天神城而引起的震盪,勝賴是逃不了責任,無疑沒法解救高天神城,勝賴也得負責,卻也是無能為力之事(與北條絕交當然有影響,但也說了,與北條同盟也不見得一定是好)。這個跟豐後大友宗麟、義統父子的宗教政策混亂、能力不足令群臣猜疑反抗,進而被島津北攻的情況並不相同。

無論如何,最終勝賴救不了高天神城的政治、軍事方面的損失足以引發武田家數個月後的滅亡。勝賴在選擇不多及諸多制限下,也無法出兵,這是更令武田氏走入絕景的一個重要事件。這個錯失,並不能單單以勝賴「無能」來指責,把以上的種種因素考慮後,武田軍的行動選擇老實說是所餘無幾。木曾義昌的倒戈,以及信長信心滿滿的奏請朝廷封武田為「東夷」、「朝敵」等大義名分出兵。繼而小山田信茂及穴山信君先後倒戈,武田勝賴已到了最倒楣的谷底。

詳論武田勝賴的功與罪系列
詳論武田勝賴的功與罪-戰國史上最有名「敗家」子?(一)
http://sengokujapan.blogspot.tw/2017/12/blog-post_44.html

詳論武田勝賴功與罪(二)—長篠之戰後的武田勝賴

http://sengokujapan.blogspot.tw/2017/12/blog-post_11.html

2017年12月11日 星期一

詳論武田勝賴功與罪(二)—長篠之戰後的武田勝賴

大河劇《真田丸》中的武田勝賴(平岳大 演)

武田勝賴的治政時代,基本是沿襲信玄時的治政政策,大抵說他積極性不足也是事實,但也不能說勝賴什麼事也沒有幹。長篠之戰後的武田家,對於領土擴張(尤其是向西方的擴張)已是不太可能,這便關係到武田領國的經濟問題。第一大問題當然是財源。武田信玄時代的領國重視農業收益,再加上領國內各金山的產金作補助,還有後來併吞駿河後的東海道水運的滋潤。不過,目前來看,水運畢竟不是自家事,沿線各領主的水路控制權及政策也會左右水運的暢通,事實上目前還沒能夠準確算出駿河到手後,對武田家的幫助有多大,但肯定的是併吞駿河是開啟了武田家繼續今川義元「東海道稱霸」的舊路,進一步跟取今川而代之的德川家康為敵。

至於甲斐的金山,其實出現衰退是在天正五年前後,而真的處於停產或無法大量生產要到江戶時代。富士郡身延的湯之奧金山的產金,也到了元祿年間才大幅減少。所以勝賴面對的,是如果在產金開始減少的這幾個年頭,好好經營下去。武田家的商貿,在信長進行貿易封鎖之前(長篠之戰前),武田家的確控制了東山道的街道,結合與上杉景勝的聯盟,確保了從日本海方面獲得海鹽,因此從文書上找不到勝賴說貿易方面出現很大的困難(但無可否認領地停止擴張,令年貢及收入都受到影響)。

另外一個主要方法當然就是加強土地控制,也就是檢地及加速商業流通以換取收益。在勝賴的在位期間,多次的檢地(指出檢地)、直接掌握信州商人及藏前眾,增大財源,由信玄時代的以外征擴張賺錢,改為重商主義(這當然是因應了戰局改變而來的)。 同時,考慮到躑躅崎館的城下町已到了一定的飽和程度,無助於增大收益的目標,所以為經濟、政治的目的,勝賴在末年接受穴山信君的建議(《甲陽軍鑑》),命真田昌幸建築新府城,以把整個重心從甲府改到新府。

改遷主城,其實在武田家的歷史上也不是第一次,武田信虎由石和移到甲府,也曾引起反逆,故改都而引起不滿也不只是勝賴的問題,並不能說是勝賴愚蠢。至於勝賴選擇新府的主因,其一在於新府位處的七里崖比防守能力不高的甲府具優勢, 再者,附近為甲斐源氏始祖.武田信義進入甲斐時曾居住之地,具有權威作用。另外,建設新府城為新中心亦有利於領國的發展(雖然從滅亡的結局來看,那個時候做這些事或許已是多餘的),新府城下的平原地比躑躅崎館廣大,發展城下町的條件也較優厚,而且從宏觀來說,新府順著富士川可下駿河江尻,距離信州佐久郡也比較近,故新府事實上乃位於武田領國的中心區域的新都。

新府的建設本身是具有戰略眼光的,改到新府城亦並不是錯誤,新府城的設計集築城術最高水準於一身的城池,其地點及針對點完全是為了防止來自駿河方面的進攻,配合信濃的據點高遠城成為武田領國的兩大軍事重心。可是理想下的問題也特別多,傳說建城的負擔卻惹起木曾義昌的不滿而促使他叛變;財政政策對於國人層及農民來說,是十分困難的負擔,也終引起一連串的不滿及暗潮洶湧。

就連原本提議建新城之一的穴山信君,在武田滅亡後卻反過來批評勝賴強遷新都乃令重臣不滿、失人心的失政。所以信忠攻入信州時,除了仁科盛信的高遠城外,大都不戰而逃,這種情況令織田軍加快長驅直進,令未完成的新府城未有發揮其功能便被離棄, 這與其說勝賴一意孤行下惡果,不如說具半獨立勢力的一族、重臣眼見利益受損而無視戰略眼光,甚至前後矛盾,織田軍的來攻快,武田家也崩潰得疾如暴風。

平心而論,勝賴的一系列的改革,在對付信長及家康上是必須的,只是7年內整個戰國出現太多的變化,首先北面的上杉謙信猝死,引發御館之亂,實力大不如前。一方面,西方的本願寺一向一揆被織田信長一一討平,連毛利氏也開始遭受反擊。

反觀武田家內一族、外樣國眾的發言權及自立能力高,同時外無強援的勝賴要對付信長的話,只用國人的支持是不夠的,因為國人的向背本來就不穩定,長篠城的奧平氏不就是好例子嗎? 及至木曾義昌的謀反,的確是勝賴改革下的一個反發,這與其說勝賴是「政治低能」,不如說當時的武田家在信長的銳意針對、與德川、北條交戰下,實在難以平穩經營。從一般的政策構思來說,改革事實上並沒有錯誤,只是阻力及時間不足等成為至大的阻礙。

反過來想,勝賴在長篠以後的數年,不這樣做的話,又有什麼選擇…?相信也沒有什麼人可以想到,因為已是「如果」的問題。「如果信長突然原諒武田…如果家康突然死了…如果氏政突然與武田講和」不禁要問:這有意義嗎? 而且在勝賴繼位後不久元龜四年,就向家臣的內藤修理亮保證「不會亂聽佞人之言」,可見信玄死後的武田家內部對立十分嚴重,更何況是擁有半獨立能力的國眾?加上討伐木曾時一連串的意見對立、行動不一,已看到整個武田家已是分裂寸前。如果初期的對立都是勝賴的錯/責任的話,作為後繼的勝賴也是要負,但只是因其責而負而已。

所以,經濟面上的真正問題是,信玄死後的武田家面對經濟力、軍事力都完全強化的織田、德川聯軍(而且是比信玄時代的織田、德川強),短短的七年時間不足以讓武田轉型對抗,最終未完成改革,就遇到國人的反抗、家內既得利益者的反感。這是勝賴主導改革失敗的責任,但同樣也是勝賴無奈之處。而且,信長的來襲打從信玄倒向義昭方已開始,這個前代作的孽,由勝賴來承受,勝賴也不是沒有妥協,只是信長不容許而已。這就表明信長恨的,不是勝賴,而是信玄留下來的武田家。

2017年12月10日 星期日

詳論武田勝賴的功與罪-戰國史上最有名「敗家」子?(一)

武田勝賴畫像

今回,筆者想先介紹一下武田勝賴登場並繼任家督後的舉步維艱。

舉步維艱的根本原因是,勝賴承擔了父親武田信玄的兩大負面遺產,直接影響勝賴接任的大事。這兩個負面遺產,其一就是「義信事件」所帶來的影響。

使人對勝賴有負面印象的最基本原因,乃是後世軍記物把義信敗死的事件都算到勝賴的頭上,然後再將武田家滅亡的責任也歸咎於勝賴身上。換言之,有後世的人認為結局成為利益者的勝賴便是在幕後煽動信玄、義信不和的主兇,卻「持家無道」,亡家有責的跳躍思維。但這事件的內在問題卻沒有很多人分析,現在下面簡單說一下。

太郎義信與信玄之間因為政策上的對立而引發的暗然內亂,之所以會牽涉到勝賴,乃因為苦於與上杉謙信對戰的信玄利用勝賴與信長進行甲尾之盟,這同盟的反面,便是三國同盟的崩潰。雖然信玄曾一度努力維持三國同盟,但當面對今川氏真拒絕,並進行與上杉謙信的同盟後,信玄便進行南下的侵略,這個轉變帶來兩大問題,一是勝賴與義信同處於一個對等平面上,兩者都是信玄締結外交關係時的利用物,但現在信玄進行甲尾同盟,及甲駿關係惡化的同時,也代表義信的利用價值及利害關係出現變化。最終父子相爭的結果,除了義信死去外,便是一部分親義信或支持義信立場的家臣也被處分,對勝賴來說,好的是自己成為後繼的首選,但不好的是,被處分而沒有死去的家臣及其一族在勝賴時代卻是隱然的障礙及計時炸彈。他們都把不滿的矛頭,從死去的信玄轉到勝賴身上,最終曾被信玄處罰的曾根周防,他的一族在天正十年的滅亡戰中倒戈相向、穴山信君在個人野心及一族的穴山信邦被處死的原因下,早早倒向織田信長。

第二,義信死後,勝賴成為繼承武田家第一順位的人選。但這正是勝賴的另一個負面遺產。相信大家都了解,勝賴的出身及身份關係,使他雖然成為武田家繼位的第一首選,但勝賴終其一生,都沒有得到武田家代代家督所傳用的「信」字,仍然是「武田勝賴」,也就是從前伊那諏訪氏的元素,在他死前也依然那麼強烈。所以,即使他在十九歲之時取代戰死的武田信繁,成為高遠城主,他仍然是信濃伊那郡的諏訪四郎勝賴,「信玄之子」成分只是其次,最終義信死後,勝賴轉到躑躅崎館至信玄死去,只有兩年,在眾家臣眼中,勝賴的君臨也不過是在沒有其他更合適嗣子下的選擇而已。這使勝賴的政治基礎及資本大為減少,元龜四年,信玄病死於駒場前遺下遺囑,這因為甲陽軍鑑而十分出名「我死之事,隱密三年,決不可外征,要充實國力,進兵京都」,姑勿論可行性及可能性成疑,這也反映了勝賴的政治權力完全依賴信玄的影響力,勝賴也沒有足夠機會鞏固好自己的影響力及威望,便要在父親病死後走馬上任。

以上三大點,不論是武田家家臣及信玄,深明勝賴在背景及政治資本上,都無法成為完美的武田家新當家。在信玄也無法保證下,勝賴對各家臣的統制,也失去十足的力量及斤兩。之後勝賴重用信濃、上野眾也不無理由。遺憾的是,信玄死後的十年間,勝賴在內要面對義信事件帶來的政治餘波、建立個人威信、權力,以及面對家臣團的疏離問題。這對勝賴來說,與其說是「重任」,不如說「重荷」。

勝賴時代的武田家,領國版圖比信玄期更大,「其(勝賴)軍之勢更甚於信玄」,信長曾對謙信說「武田四郎,嚴守信玄軍法,乃是可怕之敵人」,扣除天正三年以前的真空期,勝賴從信玄病死、長篠敗戰以及信長擺脫包圍網並極速膨脹之中,重新組織起來的時間,取決於信長滅亡武田家的決心多少。當時勝賴可依賴的,當然是前期的北條,以及後期的上杉。可是,上杉家因為御館之亂而實力大減,並且同樣受到織田信長的兵鋒威脅。

勝賴最終透過佐竹義重向信長尋求和解,以得喘息機會,同一時間,上杉景勝也曾有相同的嘗試。可是,在信長拒絕下,兩者都失敗而回,根本的原因,與其說是景勝及勝賴的問題,筆者認為兩人上一代的謙信及信玄先後加入包圍網,破壞與信長的友好關係,向來記仇心極強的信長當然難以忘懷。兩人都先後死去,而他們欠信長的帳最終就由他們下一代來清算。景勝及勝賴都不幸地在成為當家的那一刻開始,同時背負了上一代的債。 (續)

2017年12月9日 星期六

建都京都有問題?—拆解平安京立都之謎—


前陣子,一篇台灣的網絡文章談到日本其中一個古都—京都(平安京)其實並不適合作為首都。 縱觀該篇文章, 其主要論點如下:
1.(京都)盆地地形讓它冬冷夏熱, 而且在這樣的氣候下, 居民大量集中後經常發生可怕的瘟疫;

2.平安京雖然陸路交通條件相差不多, 但是水路交通就變得相當不便;

3.仍然以京都為王都,是因為天皇家仍然以它的地理位置符合當時中國最先進的陰陽風水「科學」。

問:盆地建都有問題?
以上幾個論點, 基本上都有一些問題, 首先,文章談到京都處於盆地, 在此建都有好有壞, 然而, 放眼世界上的首都, 曾是中國十多個朝代的首都長安、 法國的巴黎, 都位於盆地。 冬冷夏熱的問題, 可說是所有盆地首都的共同課題, 但是人類明顯有辦法克服及適應, 例如: 當時京都的貴族的邸宅就開庭建池, 通過風力將涼意帶入宅中, 調節悶熱。

至於所謂的瘟疫問題, 地形更未必是主因。 先不論當時瘟疫蔓延與醫療水平的關係, 當時京都一直飽受瘟疫、 天災及人禍的影響, 地形或許有些少影響, 但是大家需要明白, 疫病發生多是因為天災及飢荒後屍體無法及時處理。 因此, 相比起地形, 當時的行政管理落後, 才是造成瘟疫蔓延擴散的根本原因, 不能把問題全都賴在地形身上。

相對於現代人來說, 古代人對於天災的理解及處理手法, 當然是落後、 迷信、 不科學的, 但是考慮到當時的知識水平局限, 那已是他們能力所及。 古代京都人所能做的, 就是蓋神社, 求神拜佛, 搞祭典, 趕走瘟神。 隨著醫療進步, 除了祈禱, 才多了一種方法雙管齊下。

另一方面, 中世紀時代的京都多次的飢荒, 原因除了天災外, 還有貴族商賈囤積居奇。 作為王國大首都, 物流等配套的中心地, 大量周邊地區的飢民為了爭奪食物, 前仆後繼的湧入, 在僧多粥少下, 自然造成更大量的餓殍, 這又豈是地形的問題呢?

再問:京都交通相當不便?
說到交通, 文章原作者可能以現在的地圖來看京都。 十世紀時的京都及大阪, 都是沼澤地形, 低地、 湖池十分多, 而京都盆地本身, 在數萬年前便是湖泊。 在當時, 經桂川及鴨川往西南的大阪灣十分方便, 因為當時的大阪(那時叫難波)比現在更近京都, 現在的大阪市內的西半部大部分, 在當時仍在海中。

此外, 右邊的琵琶湖在當時, 面積比現在大 30%, 也是運送北陸道物資的重要運輸樞紐。 當時在北方的敦賀港(現在福井縣), 則是輸送日本海各地物品的關門, 作者卻能得出「水路交通相當不便」的結論, 他的考證功力如何, 看倌自行判斷。

問:「四神相應」說怎麼來?
最不可思議的是, 作者竟然認為, 當時日本朝廷選擇定都京都, 是因為信奉中國的風水思想, 才會無視這些原作者自以為的「缺點」。 的確, 大家現在到京都旅遊, 所有導遊都會聲稱, 京都是風水學說中的「四神相應」福地: 北方有船岡山(玄武), 東方有賀茂川(青龍), 南方有巨瓊池(朱雀), 西方有山陽、 山陰二道(白虎), 所以才會建都於此。

然而, 遷都京都前的長岡京(今長岡京市), 其實也符合所謂「四神相應」之說, 當時為什麼還要選擇再搬呢? 其實, 長岡京比京都, 更深受河川水患之苦, 治水費用大於遷都, 決定遷都的桓武天皇在遷都詔書寫到: 「葛野の大宮の地は、 山川も麗しく、 四方の国の百姓の参出来る事も便にして、 ・・・」 (中譯: 「葛野大宮之地山川秀麗, 有便四方之國之百姓參來」), 可見當時京都早已有其便利之處, 是塊好地方。

至於所謂的「四神相應」之說, 最早見到的文獻, 要到鎌倉時代的《平家物語》, 已是建都京都後二百年的事。 當時深諳中國知識的知識分子, 對中國的風水思想當然甚為理解, 《平家物語》本身也引用了不少中國典籍。 所以「四神相應」是否導致桓武天皇選擇遷往京都, 實在難以證實, 更不排除是後人為了讚美京都, 借用了「四神相應」一說自行腦補而已。

2017年12月8日 星期五

戰國大名不易當!比打仗更煩惱的是?

今天來談一下戰國時代的「戰國大名」究竟是怎樣統治他們的領國,同時又面對了什麼問題,今天的課會集中討論大名與百姓領民、家臣、宗教的關係,最後再看看大名自己的生活費的問題。

在開始進入本題之前,首先要說明一下「戰國大名」這個專有名詞。「戰國大名」的「戰國」來自於武田信玄所說的「如今戰國之世」一句,然後明治時代的史家以那個戰亂不堪的時代,跟中國的戰國時代很相似,於是便稱呼那個時代為「戰國時代」。

因此,「戰國大名」其實這只是日本學術界進一步說明「戰國時代」時,稱呼當時的武士統治者的學術用語,那個時代的人們跟大名本身,都沒有「戰國大名」的概念。大名是指「大名主」也就是大領主的意思,「大名」也指高級的武士家族的意思,它的相反詞就是「小名」,即小領主、相對低級一點的武士家族。

大名與領民:這麼近那麼遠的關係
那麼當時的人們是怎樣看待這些領主的呢?戰國大名之中有不少是在當地從小領主慢慢發展成大諸侯的,而且在那個時代,這些領主們通過攻伐、強搶等手法獲得對手的土地,因此當地的百姓對領主的輪替不以為然,但站在戰國大名的角度來說,控制領民是統治的關鍵因素之一。

在當時,大名掌控領國的兩大手段,一是檢地(有關檢地的誤解以後再詳說),二是諸力役,大名通過這兩種媒介去確保獲得足夠的收入,充當戰爭、領內民政建設等。

雖然戰國大名的權限比較大,管治的滲透力比室町時代的守護大名強,但不代表大名便能對百姓予取予求。在當時,大名的軍隊大部分的士兵還是農民,並且是通過各地的小領主,也就是家臣去召集,因此,大名只能間接地動員百姓,而百姓們也因此對大名的效忠是出於契約的關係,力役兵役與大名的保護、糾紛調停,以及借貸借種子等等。所以,大名與領民之間的紐帶,除了大名直轄領地外,一般來說是關係很疏離,大名即使被換下場,被消滅,對領民的影響其實很小的⋯⋯

家臣:既是幫手又是威脅
比起領民,大名跟家臣的關係是相對緊密的。以前我們已經說過,家臣是分成三種的。一種是代代伺侯大名家族的家臣,稱為譜代,另一種是剛加入的「新成員」,稱為「新參」,身分地位比較低的,還有一種也是新加入,但原來是跟大名差不多地位的領主,現在要借助其保護或支援的,這種要外樣。

至於外樣及新參,則是外部的人新加入成為家臣,前者前身可能身分地位跟新老闆差不多,只是現在自己不如新老闆,或者需要他保護才加入的,所以本來就是求利為主,後者的新參也是才加入主君家,雖然地位低,但由於以前也沒有跟老闆有什麼交結,所以也沒什麼感情,隨時都有來去的自由。

所以,在戰國時代,家臣的忠誠也要看身分的,能夠而且應該為主君拚命的,只有最早伺候的家臣,其他的「菜鳥」則沒有這種強制性。反過來說,這些「菜鳥」想升值,就必須從自己開始一代代子孫的去盡忠職守才行。

另一方面,為了讓家臣安心留效,主君們便要努力表現,成為一個有安全感的老闆,值得信賴和跟隨,擴張領土,介入糾紛成為戰國大名的課題,間接也助長了戰爭走向長期化。

那麼,背叛了的家臣是否都沒有好下場呢?其實不然,背叛者活的好好的大有人在,只是我們問為什麼家臣不離開,而是選擇背叛的時候,要知道家臣的背叛不一定都是深思熟慮,也不一定都是為了取而代之。他們的叛變可能是為了家族的利益,為了面子等等,真正想取而代之的除了極少數直接弒君外,大部分都是趕走主君,另立新主,自己做幕後操縱者,然後又要努力地扮演好老闆的角色。

因此,戰國時代的忠與叛其實並沒有一個實際的表象,每一個個案都有不同,但唯一肯定的是戰國時代會嘗試利用法制以及關懷、剛柔並濟地減少家臣的反叛,到了戰國時代最後期,即信長快掛了的時候,幾乎沒有再出現什麼大型有名的叛變事件,證明戰國大名已成功地防治了這個「傳統流弊」。到了江戶時代再用身分階級加以鞏固。

讓大名如履薄冰的宗教管理
除了領民和家臣外,戰國大名另一個要小心管理的,就是宗教團體。這不僅是宗教信仰政策問題,還關係到民政及民心。需知道當時的百姓武士大部分都是佛教徒,只是不同宗派,一旦大名在政策上過度向一個宗派傾斜,那麼感到地位及利益受損的其他宗派便會有可能動員教徒群起反抗。

同樣道理,大名的統治未及鞏固而又在民政上做的太高壓、苛刻,導致小領主、寺院等叫苦連天時,也會有可能動員百姓反抗,也就是史稱「一揆」的農民暴動的基本成因,有名的加賀一向一揆的本質就是百姓被捲進大名的戰爭後順勢在宗教勢力的主導下發起了武裝暴動,控制了地區的管治權。

因此,大名在管制宗教勢力,尤其是善於鼓動民眾的宗教派別都會進行徹底的打壓,京都的天文法華一揆,徳川家康對三河一向一揆、信長對長島一向一揆等都是有這種含義。事實上也證明,成功壓服極端、活躍又會挑戰領主統治的宗教派別對於進一步鞏固領國的支配有著積極作用。

相反,對著一些有神聖性又廣泛受到尊崇的寺院,大名會大加保護,除了政治目的外,也是要宣示自己有能力保衛、崇敬當時人們(包括大名自身)的精神支柱,作為大興文教的政策之一,對於給予家臣、領民以及宗教界的安全感意義重大。

2017年12月2日 星期六

蝦米!伊達政宗竟然家暴妻室?-田村、伊達與相馬的三角恩怨-(上)

文責:小編 陳家倫
相責:小編 陳家倫
表責:小編 陳家倫

家暴嫌疑犯? 伊達政宗


伊達政宗做為戰國時代的地方大名,不管是在日本還是在中港台都具有一定人氣,而其在不到三十歲就大幅擴大家族版圖,幾乎拿下今日福島縣全境的事蹟也頗振奮人心, 另一方面,其也常常被描述成為舉動比較鋪張華麗的形象,因而也引申出了日文中的「伊達者」的字詞。

做為奧州的大大名,在青年繼承家業而擴張領土之時,或許是為了立威,伊達政宗也曾經作出殘忍的屠城舉動,即小手森城屠城事件,甚或是為了避免家族再度陷入內亂,而狠心決定殺害弟弟小次郎等。因此伊達政宗的思維及心理,一直是很多人想理解或進行分析的部分。


而伊達政宗則有多位妻室,當中其正室則是出生陸奧國的三春城主田村清顯之女‧愛姬(即田村愛,以下統稱愛姬),但是在伊達政宗與愛姬結婚的前幾年,卻驚傳伊達政宗家暴愛姬的傳聞,甚至伊達成實晚年回憶所寫的回憶錄《成實記》為基底而記錄伊達政宗事蹟的《政宗記》與部分陸奧地區的軍記物語也煞有其事地描述該過程,然而究竟事情經過是如何呢?

●愛姬(田村愛)出嫁伊達政宗的政治背景

我們就先從愛姬的娘家田村家及為何愛姬會嫁與伊達政宗開始說起。

田村氏世居陸奧國田村郡,據傳是第一位征夷大將軍坂上田村麻呂的直系後裔,並以三春城(今福島縣田村郡三春町)為根據地,在戰國時代時,愛姬的祖父田村隆顯因為娶了伊達稙宗之女‧小宰相,因而在天文之亂的稙宗、晴宗父子對立之時,與同為稙宗女婿的懸田俊宗、相馬顯胤一同替稙宗作戰,而在大亂後期,稙宗敗勢已現時,也替伊達稙宗、晴宗父子和解盡力。

隆顯在這之後更是與蘆名等作戰,並攻擊石川庄、擊滅石橋氏並降伏大內氏而支配鹽松地區,開創了田村家的全盛時期。

另一方面,田村家與東鄰的相馬家自15世紀起便一直保持友好的關係,直至隆顯的時代仍不變,隆顯為了強化與相馬等家的關係,因此也曾與相馬聯姻,而讓其子清顯娶相馬顯胤之女‧於喜多(又名於北或堤谷御前,盛胤之姊,以下統稱於喜多),基於上述與伊達、相馬間的姻親關係,因此戰國時期的田村家一直與伊達、相馬兩家維持友好的關係,並時常做為衝突的伊達、相馬兩家的調停人。

而田村愛之父清顯,則在永祿、天正年間相繼與蘆名聯手對抗與佐竹以及與伊達聯手對抗蘆名等家,而在佐竹義重主導的以常陸(今茨城縣)、下野(今櫔木縣)、南奧(今福島縣)的領主所組成的軍事聯盟「東方眾」形成時,田村家也是少數與東方眾對抗,而與伊達方友好的領主。


另一方面,相馬家的當主顯胤因娶伊達稙宗的長女為妻而與伊達家保持良好關係,也因此天文之亂時顯胤做為伊達稙宗的主力而與晴宗作戰,天文之亂結束後,也基於稙宗的關係因此伊達、相馬兩家一度保持良好的關係,甚至顯胤之孫長門守義胤也娶稙宗的么女為妻。


伊達、田村、相馬人物關係略圖

但是隨者稙宗死去及輝宗繼承伊達氏家督之後,相馬家便開始與伊達家不睦,伊達輝宗跟相馬盛胤更是時常爆發戰爭,田村清顯因為母親為伊達稙宗之女,妻子則是相馬盛胤之姊,加上在利害關係上,與相馬有共通敵人岩城,而與伊達都有共通的敵人蘆名,因此無論情感或是利害上,清顯都十分期望維持與兩家的友好,因此也時常調停勸和伊達、相馬間的紛爭,包含在天正5(1577)及天正12(1584)兩度促成伊達家與相馬家和議。


永祿末年天正年間(84年為止)伊達、相馬、田村關係示意圖



但是伊達輝宗與相馬盛胤、義胤父子的矛盾不斷發生,田村清顯雖然苦於調解兩家與兩家維持友好,但是自天正初年蘆名、佐竹和好,甚至形成東方眾聯盟之後,田村的情勢便每下愈況,因而為了家族的前途,清顯選擇了強化與大大名伊達家的關係,而在天正7(1579)決定將自己的獨生女‧愛姬嫁給伊達輝宗的嫡長子‧伊達政宗。


此即是愛姬嫁與伊達政宗的政治背景。


家暴受害嫌疑人 田村愛(陽德院)


●伊達政宗的家暴傳聞!?

但是這段婚姻卻看似在初期不太圓滿,在伊達政宗繼任伊達家家督之後數年,便傳出伊達政宗虐待妻子愛姬的傳聞。

在江戶中期由相馬中村藩藩士中津朝睡在寬文七年(1667)所寫的軍記物《奧相茶話記》中所記載中提到,由於田村清顯只有獨生女愛姬,因此將愛女嫁給政宗之後,原本清顯夫婦曾打算將田村家託付給女婿伊達政宗,但是愛姬出嫁後深受伊達政宗信任的乳母片倉喜多進讒而使伊達政宗軟禁愛姬,這件事情後來被愛姬娘家的母親(清顯之妻)得知了,便十分心疼愛女在伊達家遭受虐待,心灰意冷的她乃將希望放在娘家相馬家,而開始支持田村家中的相馬派家臣與支持伊達派的家臣對抗。

這件事情聽起來似乎煞有其事的說明,彷彿伊達政宗對其妻子施暴,但是否真的為真呢?很遺憾的,我們無法從史料中判斷是否真有此事的發生,而記載此事的《奧相茶話記》的作者又是江戶時代相馬藩的作者,其既不是伊達家的核心家臣,也不是同時代,而是事發將近八十年後才成書,加上作者本身又是與伊達藩敵對意識頗高的相馬中村藩士,而《奧相茶話記》本身就是以相馬氏為中心,講述南奧戰事的一部軍記物語,因此我們雖然不能說同書的內容不能相信,但是在沒有其他佐證的情況下,也不應輕易便相信同說法。

且在《奧相茶話記》的記載中,是將伊達政宗與愛姬彼此間的不睦歸咎於政宗的乳母片倉喜多的惡意中傷及挑撥離間,但是我們從史料可以得知,在後來的仙台藩時代,片倉喜多因為終生未嫁,而沒有子嗣,因此希望有人能繼承他的家名,而找了愛姬商量,在愛姬的牽線之下,因此讓愛姬的堂侄田村(牛縊)定廣(田村宗顯之子)繼承喜多的家名並改名片倉金兵衛。

而喜多找愛姬幫忙尋求繼承人的問題時,愛姬卻願意幫忙,即使兩人感情不是特別密切,但也應該不至於太差,但是假若真的當年政宗、愛姬夫妻年輕時曾因為片倉喜多的挑撥而導致愛姬遭到夫君軟禁,那也很難理解愛姬會願意幫助曾經害過他的喜多。

但是就算我們無法肯定伊達政宗有沒有監禁田村愛,但是否就代表者政宗與愛姬夫婦和諧呢?


恐怕也不一定,因為當時已是伊達家重臣的伊達成實,在晚年回憶所寫的《成實記》(以及日後以《成實記》為基底的《政宗記》)中有提到政宗下令處死妻子愛姬從田村家中帶來的全部侍女,由於伊達成實既是當時同時代,又是伊達家的一族及高階將領,因此成實必定熟知伊達家內情,因此成實的這段紀錄相對來說,可信度是較高,因而無法輕易忽略其說法的。


誠實記錄當主家暴疑雲的目擊者 伊達成實


故即使我們無法確認是否田村愛有被監禁,但是從伊達成實記述伊達政宗處死愛姬從娘家帶來的全部侍女這種大動作來看,政宗與愛姬夫妻之間彼此發生問題甚至不和的可能性確實很高的。

●田村清顯之死與三春事件

另一方面,政宗的岳丈田村清顯在天正十四年(1586)109日去世,由於清顯無子,唯一的獨生女也早已嫁入伊達家,因此清顯之妻於喜多與田村家中的重臣田村月齋(顯賴)最初是議定,暫時由於喜多代行國政,而將來如果伊達政宗與愛姬生下兒子的話,再從伊達家中迎外孫來繼承田村家。

而成書於江戶時代的伊達家官史的《性山公治家紀錄》(性山公=伊達輝宗)中也有類似的紀錄,在同書中提及由於田村清顯無嗣,唯一的獨生女又嫁給伊達政宗,因此田村清顯夫婦最初是打算將田村家託付給伊達政宗,並打算在未來從伊達政宗的子嗣中選出養子繼承田村家。

但不管是否當初田村夫婦真有此想法,而伊達政宗是否真的有監禁田村愛,但是在田村愛嫁入夫家後與丈夫出現不和的情況下,身處三春城的愛姬母親於喜多,確實是很有可能也耳聞了愛女在伊達家中的情況,因此導致了其對伊達政宗出現不信任感,而開始倚靠娘家的侄子相馬義胤,並在田村清顯死後,田村家中的田村月齋(顯賴)、橋本(刑部)顯德(伊達派)與田村梅雪齋(顯基)、田村右衛門清康與大越紀伊守顯光(相馬派)等的家臣派系鬥爭中支持娘家一方的相馬派。另一方面,由於清顯之母小宰相為伊達稙宗之女,而當時候也還健在,因此即使相馬派有清顯之妻於喜多的支持,但是並不代表伊達派就可能在家中處於不利的地位。

而由於失去了做為相馬及伊達兩家調停人的田村清顯,因此最終田村家中的相馬派與伊達派的家臣對立,引起了相馬及伊達兩家的介入,當中先是田村家中的石川彈正從伊達陣營叛逃到相馬陣營,使得相馬義胤、與伊達政宗兩位當主分別決定親自介入田村家政的問題。

為此,伊達政宗在天正16(1588)5月攻克石川彈正所守的小手森城,另一方面相馬義胤也在同時得知此事,為了支援石川彈正,而決定介入田村家,因此親率家臣趕赴田村氏的主城三春城,但是趕赴三春城的相馬義胤,卻在閏512日進入三春城的城內時,遭田村家中的伊達派家臣田村月齋等以鐵砲、弓箭等居高臨下倚城防守而被趕出三春城。

因而失去了奪得田村家實權的機會,而據傳相馬義胤在這次入城行動中損失慘重,不但損失一百多人,當中不乏江井胤治等相馬家的歷代老臣,被田村月齋擊敗的相馬義胤,最後乃退到船引重整,但是再也無法介入田村家的家政。

另一方面,伊達政宗則在田村月齋等的歡迎下,並在郡山合戰的問題上成功與佐竹等家取得和議基礎之下,在同年八月五日進入三春城,並在三春城待了四十多天,處理田村領的管理等問題,而就在伊達政宗進入三春城的前兩天,為了減少相馬家對田村家的影響,政宗在八月三日將愛姬的生母於喜多趕離三春城,而被趕走的於喜多先是前往船引,之後便前往了娘家相馬家,並居於相馬領的堤谷,而被稱為堤谷御前。而田村家中的相馬派家臣在此次的騷動後陸續於所防守的城寨被伊達政宗擊破,一部分人在於喜多被趕離三春城後的隔日八月四日,也遭趕離田村家,並逃往了相馬領而被相馬家收留。


而伊達政宗與岳母於喜多的和解,則要直到慶長7(1602),於喜多的娘家相馬家因為遭幕府下令改易而被沒收領地走向沒落,得知消息的伊達政宗乃馬上指示在領國的家臣前往相馬領迎接岳母到仙台,直到那時,於喜多才前往了女婿伊達政宗的領地。

●三春事件後 伊達政宗 愛姬 與田村家的去向

故儘管我們最終無法肯定,伊達政宗是否有監禁愛姬,但是卻可以判斷,他們早年的夫妻生活並不是很圓滿,而透過伊達成實的記述,也讓我們難得的可以窺視戰國時期大名與正室之間彼此的關係。

而伊達、田村與相馬家之間在之後的發展,也述說者武家之間的婚姻外交,常常也牽一髮而動全身,夫婦之間的不和,也可能引起夫家與娘家乃至鄰近領主間的恩怨。

做為男女主角的伊達政宗與愛姬,伊達政宗在三春事件之後,陸續攻滅蘆名家等強敵而席捲南奧,但是在豐臣政權勢力延伸至東國之後,臣服於豐臣秀吉,並最終被移封至葛西大崎舊領為首的今日宮城縣一帶的60萬石領地,而在關原之戰時據傳得到家康的給予百萬石俸祿的承諾,因而加入了東軍,但是在戰後只被承認所攻下的刈田郡白石兩萬石的既定事實而加封之62萬石,以後,伊達政宗修築仙台城為居城,並以仙台為中心,建立江戶時代奧州62萬石大藩之基石,政宗並於寬永13(1636)死去。


而至於愛姬,則在這之後與伊達政宗保持者夫妻關係,並與政宗育有一女三男,在這當中包含了伊達政宗的長女五郎八姬以及繼承仙台藩的仙台藩二代藩主伊達忠宗,愛姬於夫君死後,出家遁入佛門,並號陽德院,並於承應2(1653),以86歲的高齡辭去。


陽德院(愛姬)的祠堂,位於宮城縣松島 瑞巖寺旁


而田村家在三春事件後,成為伊達氏的勢力範圍,並推舉了愛姬的堂兄弟田村宗顯為田村氏家督(一說只是名代),在小田原征伐時,由於不被豐臣政權視為獨立大名,而被視為伊達家臣,而在伊達家被移封時也一同被移封離開祖地三春,但是不滿於此的宗顯在離開祖地三春後,並未侍奉伊達家而是罷官,並在晚年隱棲於伊達領的白石並改姓牛縊,其子定廣也繼承了片倉喜多的家名,因此今日在片倉氏的舊領白石城西北,仍能找到以田村清顯為首的田村一族的墓所。


田村清顯與田村家墓所,位於宮城縣白石市愛宕山上


而田村家的家名,雖然宗顯的一族失去了田村家名並繼承了片倉氏家名,但是最終在愛姬生前的強烈意願下,在愛姬死後的承應2(1653),按照愛姬的遺願,留有田村氏血液的愛姬之子伊達忠宗命令其三子宗良(愛姬孫子)繼承田村氏家名,並以1萬石大名身分再興了田村家。

至於本文中另外一個要角相馬家,說起相馬家與伊達家的恩怨問題,我們或許就必須回到另外一個原點,就是在天正16(1588)的三春事件,當時候的伊達政宗與相馬義胤的關係是否惡劣到非戰不可?

又為何相馬家與伊達家會最終走到世仇,直至四百年後的今日仍未和解呢?
伊達政宗是否真的在關原之戰幕府改易相馬家時替相馬家說情呢?


關於相馬家及伊達家的恩怨,我們將在此文的下集中進行說明





2017年12月1日 星期五

人物簡傳 加地春綱簡傳(15XX?~15XX?)

文責:小編 陳家倫

加地氏家紋 四目結
加地春綱,安藝守,或名知綱。上杉謙信的七手組大將之一。在天文年間的上條定憲之亂時,加地春綱與本庄房長、鮎川清長、色部勝長等揚北眾呼應上條定憲一同反抗越後守護代‧長尾為景,但是在長尾為景以將自己女兒嫁與加地春綱為條件之下,春綱乃倒戈至長尾方。

在上杉謙信(長尾景虎)繼承家督之後,加地春綱亦受到重用,除是七手組重臣之外,在永祿7年(1564年)亦被上杉謙信委任為飯山城將,鎮守與武田氏交界的北信濃。

第四次川中島合戰時,上杉家右備大將有一加地安藝守知綱,若此知綱與春綱為同一人,則加地春綱亦有參戰第四次川中島合戰。

永祿11年(1568年),本庄繁長在武田信玄的煽動之下,聯合出羽庄內的大寶寺義增向上杉謙信進行謀反,同時間武田信玄為呼應本庄繁長的軍事行動,乃派兵襲擊上杉氏信濃國境的飯山城,但是在上杉城將桃井義孝、堀江宗親及加地春綱等的奮戰下,擊退武田軍攻擊。

之後的加地春綱資料則比較不明,然在御館之亂的天正6年(1578年)6月7日的跡部勝資署名給予春日山城中十二將的景勝派家臣名單中,有加地安藝守之名。
若此安藝守為春綱,則加地春綱應至少於天正六年時都還在世。

春綱之子‧加地秀綱(謙信姪子)則是在御館之亂中支持景虎,並在新發田重家之亂時支持新發田重家,因而在天正15年(1587年)時遭到上杉景勝討伐而亡,享年35歲,若以此年逆推,則秀綱之生年應為天文二十一年(1552年)左右。

上杉家中天正三年軍役帳裡,有提到一名「加地彥次郎」,此加地彥次郎的實名尚不知,且與加地安藝守春綱及加地秀綱的關係尚不明朗,可能是一族,也可能是兩人其中之一,而加地彥次郎所負擔軍役為:
長柄槍108丁、手明(重裝步兵)15人、鐵砲10挺、大小旗10本、馬上(騎馬武者)15騎,共計158人之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