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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3日 星期日

「必然」與「偶然」,「暴力」與「正義」下的《幕末長州》讀後感

文責:小編 陳家倫


鄭祖威:《幕末長州》書封面




警告!
本書評人為堅定的佐幕派及奧羽越列藩同盟支持者。
本書評人為堅定的佐幕派及奧羽越列藩同盟支持者。
本書評人為堅定的佐幕派及奧羽越列藩同盟支持者。

故此書評或會有讓「維新派」及「志士」粉感到不快之處,如能理解本書評中可能出現任何感到「不快」及「作嘔」之處後,方在閱讀下文為善!


「必然」與「偶然」,這本是對立面的詞語,然而用在幕末的長州上,卻或許沒有那麼的突兀。


「暴力」與「正義」,看似無法融洽的兩個名詞,然而卻也在幕末的長州中完美的演繹與相融。



可能讀者無法理解筆者為何會將這些突兀的字眼放在一起述說,但是看完鄭祖威的《幕末長州》之後,筆者對於在幕末的動盪時期,長州為何會成功,推倒高牆幕府而建立明治政府有了這樣的感受。

筆者或許因為家庭與成長背景的因素,加上對今日日本東北地區有一層別的地方無法一語道之的特殊情懷,因此一直以來心中是位「佐幕派」及同情「奧羽越列藩同盟」的「外人」。

更對於歌頌明治維新好棒棒的「薩長史觀」不抱好感,尤其是每當研究起江戶時代的歷史,閱讀江戶時代與幕府的圖書,便深覺江戶時代的幕府雖然如同各個時代的各地的各個政權,有他的問題,然而並非一個守舊封閉的政權,而眼看者幕府幕末時舉步維艱,平衡於強大的外國勢力的叩關以及國內義憤填膺之士高舉排外大旗時,處於「開國」與「攘夷」之間取得平衡的困境,更深覺當時的幕府表現並未如同薩長等勝利者所描述般顢頇。

若「敗者」的幕府未必這樣「顢頇」,勝者並帶領日本走向明治維新壯盛之路的長州是否就代表者「進步」、「開明」與「正義」呢?這或許是這本描寫勝利者「長州」的《幕末長州》值得我們深思之處。

在閱讀《幕末長州》這本書時我們會發現作者鄭祖威先生試圖不帶「任何情感」的還原長州為何走向成王之路。

作者為了還原長州藩為何於幕末脫穎而出,因此在最初便追朔長州藩所在的山口縣的風土人文,以及長州藩的統治家族毛利家族的故事,並講述者毛利家族如何成為「長州藩」。

「必然」與「偶然」

作者透過前面1-4章,大致帶過長州藩在江戶時代的發展,透過作者的介紹,我們也能發現許多造就長州藩成功的「必然」。

長州藩的地理條件使得他們對於國內外的變化的敏感,早在19世紀初時便開始強化海防,以及毛利家在長期財政困難的同時不斷的努力改善財政,在這邊我們能看到村田清風等人之努力,以及長州藩的不斷「求新求變」。

更重要的是,長州藩在江戶時代在藩主的主政下,長期重視教育,不但長州藩設立藩校明倫館教育士族子弟,而長州藩內的私塾與寺子屋等基礎教育設施更是在當時日本各藩中名列前茅,也正因為舉()國長年重視教育制度下,人才得以培育,而為幕末面臨動盪之時,為長州藩帶來的優勢,這是第一個「必然」。

另一方面,日本在江戶時代長年限制國人與海外交流,加上國內承平經濟繁榮,在這樣的背景下,儘管透過平戶等地掌握外國事的幕府對於世界局勢有一定的掌握,但日本國內日漸成為「獨善思想」的溫床,伴隨者國內神道教不斷出現提倡神國思想的宗派,倡議日本乃天孫統治之神國的偉大神國極端思想不斷在日本成型。

配合平田篤胤、本居宣長等國學者對日本文化的再探索,江戶時代的日本無論民間及知識份子,武士及百姓都成為出日本乃世界的中心、最偉大的神國的「日本難波萬」的極端國族主義的溫床,這些極端的國族主義,獨善為尊的神國日本的意識,便在幕末成為倒幕的養分,而作者鄭祖威也在書中日本的民族主義暴走有所提及,這便是第二個「必然」。

即使如此,有了這兩個必然,是否就代表者「長州難波萬」必然成為贏家呢?

筆者在看完作者的《幕末長州》後又深深覺得幕末長州藩能夠成功有諸多的偶然。

長州藩雖然重教育,必致力於改善財政,但是放眼江戶時代,設立藩校教育子弟者必非只有長州藩為之,而是許多成功的藩國都致力於,而財政改革成功者更不止長州一藩,西南島津,乃至東北米澤皆是成功案例。

且長州藩雖然最終以尊王攘夷之姿擊倒幕府,但是我們也能發現長州藩內包含藩主毛利慶親(毛利敬親)在乃至藩臣,家中並非打從一開始便堅決強硬攘夷倒幕,甚至作者也提及毛利慶親最初做為幕府公武合體派的一份子,致力於改善協助幕府對抗外侮,比如長井雅樂建議的航海遠略策及發展海軍,便得到毛利慶親的首肯,並嘗試說服朝廷及幕府,幕府也一度贊同長州藩的航海遠略策而與長州藩親近,若從這樣的角度來看,或許長州藩倒幕成功或許就又沒有那麼「必然」。

而一系列的「偶然」卻造就長州的成王之路,幕府內部出現的諸多問題及政爭,導致長州與幕府的關係轉變,長州也從公武合體派轉為強硬的攘夷派,甚至在之後征伐討伐長州中出現多次失誤以及進退失據來看,幕府自身的失誤,這或許是第一個「偶然」。

即使長州的態度出現轉變,然而藩內的聲音其實也不是只有一種聲音,親幕、倒幕聲音不斷拉鋸於藩內,換言之即使在長州藩內,也未必有任何一個聲音長期占據上風,然而最終長州藩內的局勢的變化,造就長州走向倒幕,此為第二個「偶然」。

長期成為「日本難波萬」的極端國族主義的神國思想沐浴下的日本,為尊王及攘夷培育了養分,然而即使如此,只要幕府掌握話語權,以天神御孫(天皇)的代理人身分處理政務,甚至代為攘夷,那神國思想與倒幕也並非劃上等號。


作者在書中也提及當時不少主張攘夷的思想家如吉田松陰,最初並未反對幕府甚至企圖推翻幕府,而是將幕府視為天神(天皇)之代理人,希望可以透過武家之首的幕府代替天皇進行攘夷。

然而外國船艦以優勢軍力震碎極端國族主義下的日本人的玻璃心,而使之碎之滿地,然而卻也在激起日本人的「集體憂鬱」的同時,並激起日本人的「救國之志」,而現實中,幕府因為深知外國之實力,因此傾向開國小心應對外國,然而國內極端民族主義及排外攘夷的聲浪,這時卻成為幕府的噩夢,加上幕府多次在對外談判上出現失誤。

這些儘管未必真的是失誤,又或者也可能是不明真相者的以訛傳訛,但是對於質疑幕府能否以代理人之姿為天皇守護日本排外聲音日漸浮現,而幾個重大政治事件的發生更是激化日本人對幕府的質疑,加上開放通商及征戰造成的物價高漲及缺乏,更是造就了人民對幕府的不滿,這些對於幕府的不滿及質疑,最終成為長州推倒幕府的助力,而這便是第三個「偶然」。

另一方面,薩摩藩雖然長期支持公武合體,然而與英國交兵後一方面見識到西方國家的軍事力,一方面對於幕府將軍德川慶喜的不滿及失望,更擔憂在京都政壇失去話語權,而決定走向與長州結盟,使得向來「孤鳥」的長州從不可能中找到可能的「盟友」,這便是第四個偶然。

第五個偶然便是雖然長期傾向攘夷,但是力挺幕府的孝明天皇駕崩,繼位的睦仁親王(明治天皇)年幼,讓與幕府敵對的薩長最終有了翻盤的機會,而這也便是第五,也或許是最大的「偶然」。

在這些看似「必然」與「偶然」的交織下,最終形成明治維新。

 「暴力」與「正義」

那麼「暴力」與「正義」呢?

我們在鄭祖威的這本《幕末長州》中會看到,滿腔熱血一心救國的「志士」們堅持一己之見,只為「救國」,當中作者鄭祖威在書的中段特別提及吉田松陰及月性兩個分別主張攘夷的思想者,作者更特別以吉田松陰的視角,帶領我們以一位幕末時期的平凡武士的視野,來看待美國黑船來襲對當時武士們的衝擊,而一系列的政治事件發生後,我們也會發現這位在長州教育許多子弟,甚至許多明治維新功臣都是其弟子的名師思想趨於激進,甚至主張以暴力表達自己守護神國的攘夷「正義」,甚至不惜走向暗殺意見不合的幕府要人或是不那麼主張激烈攘夷之人,儘管最後被幕府抓到審訊後,吉田松陰只是狡辯自己沒有要進行暗殺,只是想「問候」某人?

然而吉田松陰可以說是當時人們的縮影之一,面對外國勢力威脅,人們不斷地提出救國的看法,但是我們在作者的書中也能看到,堅持「救國」的人們往往堅持己見,並難以接受他人的想法,更能看到諸多「自我感覺良好」。

這些「自我感覺良好」對於主張與自己不同方式進行救國論者嗤之以鼻,甚或將意見相左者打為「國賊」,而筆者覺得作者其中一個點出很重要的事情是,當時無論是主張「開國」的幕府,或是主張「激進攘夷」的攘夷志士們,其實骨子裡都是想要「攘夷救國」。


然而幕府與一些見識過西方國家先進科技及軍事力的知識份子,也深深明白,一昧激進攘夷只會遭致外國報復及更大災難,因此必須小心應對外國,這些人中也包含者長州藩的長井雅樂,或是被派往英國留學,日後成為明治維新時期重要官閥的伊藤博文及井上馨等人,在他們的骨子裡主張的都是「攘夷救國」,只是他們深知西方之強大而選擇溫和的方式「救國」。

然而在《幕末長州》我們會看到長州藩以及當時許多攘夷志士,堅持己見,認為自己是對的,自己才是最愛國最憂國的「憂國志士」,因此為了救國,他們選擇否定政敵的立場,否定對方的「正義」,包含長州藩內「俗論派」及「正義派」的政爭,儘管兩派都是為了拯救長州藩,但是兩派卻也同時彼此排斥相害,甚至「正義派」人還自我感覺良好的認為自己才是對的,而自溢為「正義派」,並把政敵蔑稱為「俗論派」。

救國的攘夷志士們更不斷對意見與自己的「正義」不同者進行「替天行道」,以「天誅」之名暗殺政敵,用暴力奪取話語權,甚至不惜在京都縱火發動恐攻製造混亂以達成自身的「政治目的」及「正義」。

事到如今……究竟何謂「正義」或許已然不重要而「暴力」與「正義」或許也沒有那麼遙遠……

在本書的後段我們更能長州藩內部彼此的勾心鬥角以爭權奪利的政治鬥爭(雖然他的對手幕府當時內部政爭的情況也不會比長州狀況好)

同時我們也看到薩摩為了自身的政治利益,決定走向與長州合作,甚至不惜與激進派的攘夷公卿合作,利用天皇年幼的機會,假傳聖旨,製造假的御錦旗,利用虛構的正義,宣揚自己是天皇御下的「正義」官軍,而幕府與之後反抗薩長派系的奧羽越列藩同盟被打為官軍討伐之「反賊」,這也不禁讓我們思考,1868~1869年的戊辰戰爭究盡是「正義」又「進步」的「明治維新」,還是「暴力」又「算計」的「慶應四年之變」。

另一方面,明治維新建立後,我們也能發現長州雖然與薩長佔盡話語權,並在明治政府佔盡高位,然而作者也提到當時各地爆發許多不平士族的反亂及農民騷亂,這些反亂暴動不乏是當時與長州志士,並在當時的明治政府做穩高位的高官們並肩作戰的同伴,甚至即使是最不應該爆發叛亂的長州志士的家鄉都爆發萩之亂的士族叛亂……

此時在明治政府就任高官的長州高官們便無情的的鎮壓這些叛亂,甚至包含山縣有朋等在內,也致力於為長州派系的政客及軍人們為長州派閥把持政權的政治利益進行穩固。

這便讓我們開始深思,明治維新誠然是長州與薩摩的勝利,然而他是否就是日本的勝利?我們如果不看往後四十年的歷史,日本在此時真的勝利了嗎?

如同作者在最後給我們的反思,如果幕府在德川慶喜的主導下領導日本致力於開國的同時,並大政奉還與朝廷,長州與其他諸藩也與幕府合作致力於穩定政局,究竟會迎向怎樣的政局呢?

或許歷史說如果是件很不負責任的事情,然而作者點出的德川慶喜在擔任將軍時與英國公使巴夏禮的對話,或許可以讓我們思考,歷史是否真的有所謂的「時代所趨」以及「必然」,而諸多的「偶然」是否也有可能與造就了歷史?

而看者勝利者長州藩的成王之路,也不經讓筆者思考,當前社會氛圍緊繃,激進之聲於各地不覺於耳,這究竟會造就一批「救國之士」的誕生,亦或是一批「長州新貴」的誕生,人們口中的正義究竟是「救國義舉」,還是野心家奪權的「華麗口號」,筆者…………至今無法做出判斷……

然而長州的成王之路也告訴我們,正義與暴力不一定對立,奪權與正義也未必那麼的遙遠……而追根究柢,原因或許還是在於人們如何詮釋「正義」與「救國」……

講到這邊這本《幕末長州》,不經又讓筆者陷入長考……


最後,我們在附上《幕末長州》的目錄以供讀者參考

推薦序──對薩長史觀的反思
推薦序──不歌頌勝利者,無添加的真實故事

前言

序章 山口縣的地理與民風

第一章 毛利元就的遺產
◎毛利元就的遺訓──不能抱持競逐天下之心

第二章 移封防長
◎一門八家與四支藩

第三章 躋身強藩的社會基礎
◎教育縣山口

第四章 天保一揆與村田清風
◎萩藩家臣團架構

第五章 黑船來航的衝擊
◎新明倫館

第六章 月性及吉田松陰
◎影響吉田松陰的兩本著作

第七章 安政大獄
◎松下村塾的下場

第八章 未能實現的航海遠略策
◎高杉晉作上海之行

第九章 狹隘的攘夷,失控的尊王
◎奇兵隊與教法寺事件

第十章 用暴力爭奪話語權
◎長州贔屓

第十一章 俗論派與正義派
◎櫻山招魂場

第十二章 元治更張
◎豪商白石正一郎

第十三章 四境戰爭
◎軼聞:今年是時候嗎?時候尚早

第十四章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軼聞:明治天皇出身奇兵隊?大室寅之佑傳說

第十五章 躋身世界強國之林
◎殉死的乃木希典大將

結語 薩長史觀下的倒幕理據

後記
主要參考書目

★附錄
1. 幕末年表
2. 藩主主政期一覽
3. 主要人物出身地
4. 主要人物生卒年
5. 主要人物受勳一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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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史研究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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