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9日 星期三

不屈之赤駒~相馬義胤(柒)-叛臣眾眾

文責:小編 陳家倫

天正八年(1580年)-天正九年(1581年)伊達與相馬國境情勢圖



叛臣眾眾

相馬義胤雖然在天正六年(1578)繼承父親的衣缽,成為奧州相馬氏當主及小高城主,然而面對他的卻是接踵而來的重臣叛亂,在相馬義胤繼承相馬家當主之後,對伊達氏的前線黑木城便發生不穩。




天正八年(1580),黑木城主黑木宗俊(黑木宗元)[1]企圖對當主相馬義胤發起反旗,並試圖倒戈到伊達輝宗陣營,而且黑木宗俊(黑木中務丞)不但打算謀叛,還連絡了自己的親弟弟堀內宗和(堀內四郎、堀內晴胤)企圖一同謀叛到伊達陣營。

而這位黑木宗俊何許人也,他即是前章〈懸田伊達氏的終焉〉提及的懸田家滅亡時,逃亡到相馬家投靠相馬盛胤的藤田晴近(藤田七郎)的嫡子。

 
伊達氏嫡宗與懸田伊達氏關係

換言之,他亦是相馬義胤的表兄弟,同時也是伊達氏的庶族(懸田伊達氏流),因此無論是與伊達家或是相馬家,都是關係深厚的一族,也因為這層姻親關係,當父親藤田晴近帶領一族從懸田城逃亡至相馬領後,藤田兄弟(宗俊、宗和)受到了相馬家的厚遇。

藤田父子與相馬義胤關係


且由於藤田晴近娶了相馬顯胤(義胤的爺爺)的兄弟相馬胤乘(三郎)之女而生下藤田兄弟,而堀內宗知繼承顯胤另外一個弟弟堀內近胤的堀內家,因此兄弟兩人可以說與相馬家嫡宗有深厚關係並同樣繼承了與相馬嫡宗關係深厚的旁支黑木家及堀內家。

伊達、田村、相馬、懸田、亘理人物關係略圖


在這當中,黑木宗俊所繼承的黑木家負責守備中村城西北部的宇多郡黑木城如前章〈宿敵輝宗〉所述該城鄰近伊達家的一族的亘理元宗(也是相馬家的姻親)亘理城,既是對伊達氏的前線,在前章的〈冥加山大捷〉中所提及的天正四年(1576)~天正五年(1577)的戰爭中,黑木城也曾經是伊達及相馬兩家交戰的前線城寨。

伊達氏與相馬氏抗爭關係城館圖 原圖引自原町市史 通史篇 原始古代中世近世 第464頁 圖35。


同時黑木城也是聯絡伊具郡的相馬方城池小齋、丸森、金山等城的要地,因此對於相馬家來說,黑木城是對主要敵人伊達氏作戰上戰略地位重要的城寨,一旦黑木城出亂子,伊具郡各城便可能與相馬方所在的宇多、行方兩郡失去聯絡而凶多吉少,且將義胤之二弟隆胤守備,同時也是父親相馬盛胤隱居的中村城暴露在伊達家的眼前。

中村城址


黑木(藤田)兄弟也在同年818日將謀叛計劃告知父親藤田晴近知道,藤田晴近,希望父親也支持兩人的計劃,然而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打算動歪腦筋從相馬家謀叛到伊達家後,卻強烈反對,不但痛斥二人的不忠,同時也將此事密告與相馬義胤,接獲藤田晴近密告的相馬義胤避免夜長夢多,隨即出兵黑木城而在叛亂之火苗燃燒前,便將之撲滅。

撲滅黑木兄弟叛亂火種的相馬家當主 相馬義胤


一場看似即將發生的謀叛,便在黑木宗俊的父親藤田晴近的密告下,被相馬義胤平定,然而這也反映出了儘管在天正五年(1577)底,伊達及相馬兩家進行了和議,然而伊達、相馬兩家水面下的暗鬥仍是不斷的在進行,黑木兄弟的叛亂失敗便是一例,而在謀叛失敗之後,黑木宗俊及堀內宗和兄弟二人流亡到伊達家,子孫侍奉伊達氏而成為仙臺藩士,同時也因為黑木宗俊乃伊達庶流之後,因此也受到不差的待遇,並被列為仙臺藩的一家眾。

惟這場叛亂發生的時期,也仍舊有所爭議,主因在於相馬家及伊達家兩方的資料所指的年份不盡相同,若根據相馬家方面的資料,則黑木(藤田)兄弟謀叛的時間應為天正八年(1580)

然而伊達方的資料中,在18世紀初,即戰國時代一百年後所成書的仙台藩官史《性山公治家記錄》[2]則在天正四年(1576)條目中提及
「相馬領宇多郡黑木城主藤田七郎晴親(晴近)嫡子黑木宗元(宗俊)與次子四郎忠和出仕本家(伊達家)。」

假若伊達家的資料所提即的年份正確,則天正四年(1576)正好是前章〈冥加山大捷〉所提及的相馬家與伊達家戰於伊具、伊達等郡的戰鬥高峰的時期,那麼黑木(藤田)兄弟的倒戈自然也很可能與該次衝突有關。

元龜年間至天正年間初期 相馬領地圖

圖取自野馬追之里原町市立博物館 企劃展《戰國時代的相馬》圖錄頁21


不管如何,無論天正四年(1576)或是天正八年(1580),黑木兄弟應當都是在相馬家及伊達家兵戈相見的高峰期,這是因為相馬義胤在繼承家業之後,隨即為了伊具郡的歸屬,在天正九年(1581)再此與伊達家在冥加山(明護山)爆發衝突。

儘管相馬義胤在一族的藤田晴近密告之下,火速撲滅黑木城主黑木宗俊兄弟企圖謀叛,但是他卻無法撲息另一個更嚴重的謀叛,而這場謀叛便是重臣佐藤宮內(為信)謀叛伊達氏。

佐藤宮內(為信)
圖取自 遊戲 信長之野望 大志


天正九年(1581)四月,駐守相馬家對伊達家的前線城寨伊具郡小齋城的城主佐藤宮內對主君相馬義胤發起叛亂,佐藤宮內從相馬家倒戈至伊達家。

由於小齋城位於相馬家伊具郡各城中的東北部,一但叛亂,便將小齋城西南的金山、丸森二城以及二城聯絡宇多郡(今福島縣相馬市)的幹道暴露在伊達家的威脅之下。

伊達輝宗也動員軍隊出陣,並在四月上旬從信夫郡的杉目城(今福島縣福島市)出陣並出兵至伊具郡北方由伊達家控制的角田城,並在進駐角田城之後不久於八月渡過相馬及伊達兩家在伊具郡的國界阿武隈川南下到金津停滯二十多天後,將陣地轉移到矢野目,而最終伊達軍並在相馬叛臣佐藤宮內的小齋城附近修築陣城柴小屋館強化對相馬家作戰及防禦工事。

柴小屋館
圖引自垣內和孝 《伊達政宗と南奥の戦国時代》頁145


因此相馬義胤隨即出兵伊具郡進行反制,並為了確保丸森、金山二城與行方、宇多兩郡的相馬本據地的連絡幹道的安全,而在小齋南方的同幹道的必經之路冥加山(明護山)修築陣城(西山館),而同地便是5年前的天正四年(1576)據傳相馬軍大勝伊達軍的那場冥加山戰役的爆發地。

這次的戰鬥伊達輝宗也帶者他年紀不過14歲的嫡子梵天丸進行初陣,這位梵天丸便是相馬義胤日後的主要敵人,同時也是奧州大名鼎鼎的獨眼龍伊達政宗,因此這場天正九年以佐藤宮內謀叛為契機的伊達與相馬家的兵亂,也成為了相馬家新任當主相馬義胤及伊達家的超新星伊達政宗的首次交鋒。

於同場兵亂初陣的伊達政宗 像


這次的戰鬥與天正四~五年(1576~1577)的戰鬥也有許多不同之處,在天正四年~五年的戰鬥中,除了是由相馬家主動發起進攻信夫郡(今福島縣福島市)及伊達郡(今福島縣伊達市一帶)而使戰場遍及信夫、伊達、伊具(宮城縣丸森町一帶)、亘理(宮城縣亘理町一帶)及宇多郡外,天正四~五年的主要戰鬥是短期的攻城戰及對敵領的農田進行搶收的割稻尾的掠奪戰等,並沒有大規模的戰鬥。

天正四年~五年(1576年~1577年)相馬與伊達軍交戰進軍路線


而天正九年爆發的以冥加山(明護山)為中心的戰鬥,則是一系列的陣城戰,相馬軍於冥加山(明護山)修築陣城(西山館)防備北方的小齋城及伊達軍,同時伊達軍也佈陣於伊具郡的小齋附近並修築陣城(柴小屋館)與相馬軍對峙。

天正九年伊達 相馬陣城戰關係圖
圖引自垣內和孝 《伊達政宗と南奥の戦国時代》頁143


但是這樣的陣城戰卻也在隔年的天正十年(1582年時)四月出現突破性的發展,若根據18世紀初成書的伊達家官史《性山公治家記錄》的記載,在天正十年(1582)四月,伊達軍在得到會津的大名蘆隆名盛隆派遣的鐵砲隊的援軍的幫助下,開始對聯絡金山、丸森二城與宇多郡之間的幹道進行進攻,相信此次進攻指的便是進攻相馬家在冥加山(明護山)修築的陣城。


伊具郡相馬各城分布位置圖,當中小齋城即位於柴小屋館位置。
圖用GOOGLE製表


隔年的天正十一年(1583),相馬家退出冥加山(明護山)的陣城(西山館),而在更南方的大內村修築新的陣城陣林館以與伊達軍進行對抗,也在同一年,伊達軍進駐了冥加山(明護山)的陣城西山館,伊達軍不但修築西山館以加強對西南的相馬方的金山城等地的防禦,同時也在西山館東方,同樣位於冥加山的山上修築新的伊達氏的冥加山(明護山)的陣城-古館。

陣林館
圖引自垣內和孝 《伊達政宗と南奥の戦国時代》頁147


而伊達家所修築的冥加山(明護山)陣城古館特別引人注目的便是其對南方的防禦有特別明顯的加強,而可以看出古館這座這層重視的是對於位於冥加山(明護山)南邊的防禦,從中也能看出伊達家希望透過新建立的陣城古館來強化對相馬家的防禦以及切斷相馬家伊具郡的金山、丸森兩城與相馬家的宇多郡的聯絡幹道,同時伊達家也命令亘理重宗、白石宗實、田手宗實及佐藤宮內等將進駐冥加山(明護山)的陣城與相馬軍對峙。

反過來說,伊達方的冥加山(明護山)陣城古館重視的是對南方的防禦,而相對的相馬方修築的冥加山(明護山)陣城西山館我們也能發現防禦工事明顯侍對小齋城所在的北方有加強防禦。

冥加山(明護山)館 (西山館+古館)
圖引自垣內和孝 《伊達政宗と南奥の戦国時代》頁146


而我們也可以看出失去冥加山(明護山),退守南方的大內村陣林館的相馬義胤,代表者在天正九年(1581)的伊達、對相馬的戰爭中,相馬義胤是處於劣勢,不但小齋城倒戈使伊具郡各城聯絡宇多郡的幹道暴露在伊達軍眼下。

即使是做為小齋城反叛的反制而於宇多郡連絡伊具郡的幹道旁修築的陣城冥加山(明護山)也在進行陣城戰後一年在伊達軍得到蘆名軍的奧援下失去。


伊具郡相馬各城分布位置圖,當中小齋城即位於柴小屋館位置。
圖用GOOGLE製表

(關於伊具郡地形對相馬伊達兩家戰略的影響也可參考此文)

失去冥加山(明護山)的相馬家,也導致伊具郡各城孤立無援,最後不費一兵一卒,陸續在天正十一年(1583)及天正十二年(1584)投降。

若根據《性山公治家記錄》則宣稱在切斷伊具郡的相馬方金山、丸森二城與宇多郡的聯絡而使兩城遭到孤立後

「靠者亘理父子(亘理元宗、亘理重宗)的謀略而使兩城歸屬伊達軍。」

亘理元宗
圖取自 遊戲 信長之野望 大志


而若根據相馬家的資料《奧相茶話記》的記載,則是聲稱由於失去冥加山的陣城,使得伊具郡各城遭到孤立而使局勢對相馬家不利,並在相馬家及伊達家的姻親田村清顯仲介議和下,兩軍乃約定

「天正十一年(1583)五月先轉讓丸森城給予伊達,隔年(1584)則轉讓金山城後兩軍歸陣。」

仲介相馬及伊達兩家和議的田村清顯
圖取自 遊戲 信長之野望 大志


我們從史料上也能發現,在田村清顯、岩城常隆、佐竹義重及白川(小峰)義親等領主的仲介下,相馬義胤與伊達輝宗在天正十二年(1584)五月進行和議。

仲介相馬及伊達兩家和議的佐竹義重
圖取自遊戲 信長之野望 大志


可說是與相馬方的資料不謀而合,也能看出在幹道被奪,伊具郡各城遭孤立的情況下,相馬義胤只能默默接受伊具郡大勢已去的事實,在鄰國的田村清顯等領主的仲介下與伊達輝宗和議,並獻出丸森、金山二城退出伊具郡。

天正年間伊達 相馬國境變化圖
圖引自垣內和孝 《伊達政宗と南奥の戦国時代》頁143


這場起源於天正九年(1581)並長達三年的相馬家及伊達家的戰爭,最初的契機則是相馬家的重臣佐藤宮內於駐守的前線城小齋城謀叛到伊達家的兵亂,故我們可以說相馬義胤繼位之初,相馬家中人心並不是很穩,而陸續出現對伊達前線城黑木城的黑木宗俊及小齋城的佐藤宮內的謀叛,儘管黑木宗俊的謀叛防範於未然,然而佐藤宮內的謀叛卻重創相馬家,並導致相馬家最終在天正十二年(1584)退出伊具郡。

至於相馬家獻出的丸森、金山二城,儘管從相馬家手中奪得,但是相馬家依舊是與伊達家關係不睦,加上兩城臨近前線,因此伊達政宗乃派遣家臣中島宗求入駐金山城、黑木宗俊(宗元)入駐丸森城,而在這當中我們會發現伊達政宗時常關心金山城的情況,並時常寫信關心給中島宗求關心對相馬家的最前線金山城的防禦工事的修築情況。

而黑木宗俊入駐丸森城,筆者認為除了黑木既是相馬叛臣熟悉相馬家情況外,更重要的也是他既是伊達家的一族也是相馬家的一族,地位上較為特殊,因此乃委以重任,而我們在丸森城之後也會發現,當伊達家在天正十七年(1589)攻陷相馬家宇多郡的前線的邊境城寨蓑頸山(新地)、駒嶺二城後,便將黑木宗俊配置在對相馬最前線的駒嶺城,更可看出伊達政宗對黑木宗俊的重視以及對他在對相馬家族的戰爭中發揮其所常的期待。

而歸結天正四~五年(1576~1577)及天正九~十二年(1581~1584)筆者認為值得注意的還有一件事情,便是蘆名、田村等周遭領主的向背也左右者伊達家與相馬家的戰爭結果。

在前章〈冥加山大捷〉中我們曾提及伊達輝宗曾在天正四年的戰爭中請求蘆名軍參戰並且派遣鐵砲隊支援,然而那次蘆名盛氏卻給了輝宗的軟釘子,以跟佐竹、田村等作戰為由不便派初援軍,更與田村清顯、北條氏政等一同勸和伊達、相馬兩家。


給與伊達輝宗軟釘子的 蘆名氏當主 蘆名盛重


然而在天正九年(1581)的戰爭中,蘆名盛隆卻支援伊達輝宗,並派且蘆名家的鐵砲隊參戰,而在這之後伊達家則在冥加山(明護山)對壘的陣城戰中有所斬獲,而使局勢倒向伊達家。

派遣鐵砲隊支援伊達家對相馬家作戰的蘆名家當主 蘆名盛隆


加上最終天正十二年的和議中田村清顯、佐竹義重、岩城常隆及白川義親等南奧、常陸領主也扮演仲介角色。

白川(小峰)義親
圖取自 遊戲信長之野望 大志


故相馬家及伊達家的戰爭雖為彼此兩家作戰的戰鬥,但是鄰近的南奧及常陸諸領主的態度及向背,也是我們不能忽略且確實影響者兩家戰爭戰局的一面。



[1] 相馬方的資料記載名字為黑木宗俊,而伊達方的資料記載名字為黑木宗元,以下統稱黑木宗俊。
[2] 性山公指伊達輝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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