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史專欄: 相馬野馬追之存續發展方向之我見！

文責：小編　陳家倫

相責：小編　陳家倫

近期福島縣當地的報刊福島民友新聞的一篇新聞報導提到福島縣相馬地區(相馬市、南相馬市、雙葉町、浪江町及大熊町)等地的每年夏天的傳統活動相馬野馬追，因為疫情以及高齡化等人口減少、老化的問題，面臨者騎馬武者數逐年減少的問題。

另一方面因為當前的相馬野馬追活動舉辦日在七月的最後一個周末(六、日、一)，正好是盛暑的時期，加上近年氣候異常，出現猛暑的酷熱天氣等氣候反常的情況也十分常見，在此背景下，人、馬長時間暴露在艷陽高照的戶外環境，十分容易中暑。

雄壯的騎馬武者巡遊，但是卻面臨者騎馬武者數每年逐年遞減的危機

因此考量騎馬數日益減少，以及人、馬的安全及避免中暑，也有出現希望鬆綁目前野馬追女性出場限制，以及將活動日期改在比較涼爽的日期舉辦的聲音。

當然做為一個據傳有千年歷史，即使是文獻紀錄也能確定有四百多年歷史的傳統活動。當傳統活動面臨求變時，便會有是否該隨時代浪潮改變，亦或者堅持傳統的聲音，尤其是對於近現代來說，仍具有神道色彩的宗教祭事的宗教性質活動元素存在的相馬野馬追更是如此。

也正因為如此，對於是否放寬女性騎馬武者的出場限制及活動舉辦日期的變更更是滋事體大，因此對於極力於守護傳統活動將之傳承給下一代的南相馬市來說，處理相馬野馬追這傳統活動的任何「重大變化」更需小心翼翼，因此南相馬市對所有參加野馬追活動的騎馬會的會員進行問卷調查，試圖先了解現有會員及騎馬武者的意見，找出大家都能接受的看法。

雄壯的騎馬武者巡遊
但是卻面臨者騎馬武者數每年逐年遞減的危機

筆者雖非騎馬會的會員，但是也十分關注相馬野馬追的活動以及他的存續，因此也分享一些自己對於此事情的看法。

先簡而言之，筆者是贊同鬆綁放寬女性騎馬武者的參加限制的，對於日期變更也抱持樂觀不反對的態度

原因無二，相馬野馬追雖為傳統活動，但所謂的「傳統活動」並非一成不變，四百年來始終不變，傳統之所以為傳統，不是他一成不變，而是他在面對時勢不斷的挑戰時「適者生存」，「兼顧舊有的文化的同時，也做出新的創新」，從中誕生出傳統但又全新的「野馬追」活動。

如同直到前年一直擔任相馬野馬追總大將，並在去年正式交棒總大將位置給35代言胤公的相馬家第34代相馬行胤先生常言:「現在並不是(相馬家及人民)處於最艱困的時代」「先祖們歷經多次困難，並成功跨過試煉，自己的身上流者這樣的殿樣(領主)大人的DNA。」

時常提到現在還不是最困難的時刻的相馬家第三十四代相馬行胤公

做為相馬野馬追的精神指標之一的相馬家族，本身便具有「適應」、「求變」的精神，因此即使處於困難的時代，也將「適者生存」，「創新求變」以求繼續傳承。

且實際上相馬野馬追也多次出現過存續的危機，如前所述，在戰國時代及江戶時代，野馬追做為相馬家的「家祭」，自然也是相馬家的領國傾「國家之力」大力支持的活動。

但是隨者1868年的明治維新以及之後的戊辰戰爭等，相馬藩及相馬家的統治時代結束，失去「國家」力量支援的相馬野馬追面臨了第一次存續危機，但是也在這危機下，相馬野馬追得到相馬當地人及相馬家族的支持，仍得以持續發展存續，甚至也在這時刻發展出了神旗爭奪戰這個新的項目。

女騎馬武者也巾幗不讓鬚眉而活躍的神旗爭奪戰。
其實是19世紀才誕生的傳統。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敗戰氣氛濃厚，本土已遭到美軍空襲，即使如此，相馬野馬追仍每年舉辦，甚至在1945年因為空襲危險的關係，神旗爭奪戰的神旗採取的並非一般的用煙火的方式打上天空，而是相對土法煉鋼的用弓箭將神旗射上天空的方式讓騎馬武者爭奪神旗。

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戰敗，相馬野馬追做為武士祭典，自然被占領日本的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GHQ)視為軍國主義的象徵。因此被GHQ下令停辦，相馬地區當地居民們也不希望這傳統活動就此斷送，因此發展出了具有運動性質的甲冑賽馬活動，試圖透過具有運動色彩的賽馬活動，沖淡野馬追具有軍事教練性質的色彩，以減少GHQ對野馬追與日本軍國主義關係連結上的疑慮。

為了去掉軍事教練及軍國主義色彩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誕生的具有運動競技性質的甲冑賽馬

最終在此努力下，野馬追成功在二次大戰結束後的短短數年的1940年代末期復辦，並在這次困難之中發展出了另一個全新的活動，甲冑賽馬。

換言之，我們現在最多人去看的周日的野馬追活動，除了一開始的騎馬武者巡遊，神旗爭奪戰及甲冑賽馬，都是半路誕生出的「新傳統」，從以上兩點來看，無論相馬家族本身，或是相馬野馬追本身，都具有跨越許多困難之後，適者生存，從中誕生出新的自我的「兼顧傳統」及「求變創新」的精神存在。

因此相馬野馬追做為一個重要的神事及祭典，既是傳統，但是本身也充滿者創新及求變的精神。

這是筆者不反對出現變化的其中一個原因。

至於女性的騎馬武者的部分，站在男女平等的角度來看，筆者當然歡迎鬆綁女性騎馬武者的參加限制，既然相馬野馬追是一個在地的傳統活動，那麼就不應該侷限於為男兒的活動，而是也該讓女性有機會參與地方盛事。

活躍於相馬野馬追的女騎馬武者

且實際上女性參加相馬野馬追活動，甚至是爭奪神旗的神旗爭奪戰，表現並不會比男性差。

筆者曾經參觀2019年的相馬野馬追活動，當年的神旗爭奪戰也是上百騎的相馬武士分二十次爭奪象徵榮耀的神旗，百騎相馬武士中也不乏相馬女武士，而筆者更在現場見證及聽到現場廣播高呼其中一次的神旗爭奪戰的神旗由女性的騎馬武者奪到了榮耀的神旗。

女性武者能夠在數百騎的武士爭奪中奪得神旗，即代表了女性騎馬武者與男性騎馬武者參與活動的能力並不會比較俗，因此鬆綁參加限制絕對能為野馬追注入活水，且一些有能力有武藝的女騎馬武者，如果只因為年紀已到又或者結婚而失去了表現的機會，絕對是對相馬野馬追活動來說是一個損失。

加上相馬野馬追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認可女性參加野馬追活動，更曾經修改規定及明文化女性參加辦法，換言之女性的參加辦法確實是可以調整，甚至鬆綁放寬的

尤其相馬野馬追考量騎馬數日益減少，決定推出輔佐人制度，讓有經驗的老手協助外地人但有興趣參加野馬追活動的志願者參與野馬追活動，這樣的制度絕對是好事，但是如果能夠同時雙管齊下，既透過老手傳承外地的新手為野馬追注入活水，也能讓在地的更多女性成為騎馬武者，並且不因為年齡或結婚的限制斷送他們的武者生涯，對於野馬追活動來說絕對會是更好的。

至於最後一點野馬追活動的日期變更，筆者雖然沒有特別的反對或是贊同，但是對於野馬追的日期期程，覺得並沒有不可變的道理，固然野馬追活動具有宗教神事的性質，也會有擔心神事的日期隨意變動是否會對傳統及神明有不良影響，尤其是野馬追最後一天的野馬懸活動，神事的宗教性質特別濃厚，更是帶有祈願地方安寧平安的宗教活動。

但是我們翻開歷史資料，也能發現記載最早的相馬野馬追活動的文字紀錄是相馬家官史《相馬藩世紀》〈利胤朝臣年譜〉記錄到慶長二年(1597年)舉辦相馬野馬追，當中提及

慶長二年(1597年)提及

「於牛越在城之時，進行例年舉行之野馬追，並與野馬掛(野馬懸)一同於牛越城下舉行。」

，而慶長七年五月十二日的記載，更是記錄到相馬義胤在當日於領內的牛越(今南相馬市內)舉辦野馬懸，如《相馬藩世紀》〈利胤朝臣年譜〉提及

「於五月十二日抵達牛越城(此日舉行野馬追祭禮)，(並被告知)將從義宣受封之地內中分一萬石(與相馬)。」

若換算成陽曆的話，當時的五月十二日便大約是陽曆的六月下旬左右。實際上在江戶時代一直到明治初期的相馬野馬追活動，也一直都是辦在陽曆六月下旬前後，是直到20世紀才定案為7月23日至25日三天，並在2011年定案為現在熟悉的七月最後一個六、日、一。

但是近年來溫室效應，氣溫不斷攀升，日本更是多次在七、八月出現記錄性的高溫及猛暑，坦白而言，要一位武士全副武裝長時期暴露在豔陽下，是真的有中暑的危險，若真的不慎的話也可能會出人命或馬命。

且不提參與活動的武士等參加者，對於觀眾來說七月的豔陽也是非常的熱，筆者2019年參加時，同行者因為年紀比較大，雖然與筆者一同全程參加三日活動，但是酷熱的天氣也讓他很不好受，這點筆者也一直對他有點感到抱歉，尤其是第二天參觀本祭巡遊，以及在雲雀原祭場地觀眾席無遮掩物長達數小時的艷陽酷曬，對於觀眾來說也真的要補足水分，否則真的很容易有中暑風險。

筆者當年雖然三天野馬追行程全跑完，豔陽日的三天雖然沒讓筆者中暑，但是也讓筆者三日晒成非洲雞，逐可想見七月猛暑豔陽之威以及中暑的風險性，因此無論對於活動參加者的武士及馬，又或者一般活動人員及觀眾，筆者覺得在傳統歷史上，本來野馬追的日期就曾經出現變化過的前題下，野馬追的舉辦日期確實是可以有討論空間的，畢竟神事也不是現在才舉辦，四百年前相馬義胤舉辦野馬懸活動，以及江戶時代的野馬追活動，便已經具有神事及宗教性質，而當時的舉辦日期也與現在不同。

當然此事情涉及到相馬地區的傳統，相信每個人對這活動都有會有不同的想法，因此更需要大家彼此互相溝通對話，商量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舉辦方式，筆者雖然不是相馬地區的居民，也非騎馬會會員，雖然也有點想法，但也衷心期盼者能夠透過對話找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辦法，讓數百年歷史的傳統活動野馬追能夠繼續傳承下去。

相馬武士全軍集結於小高神社。
野馬追的存續更需相馬武士團結一心進行對話，為傳統找出新活路。

※筆者在今年2023年的7月底也參觀了相馬野馬追，正好今年又面臨百年來最熱七月，因此實際到現場感受，真的高溫烈日照曬下，極為容易中暑，甚至也看到了早上帶去會場的兩公升常溫礦泉水，到了中午時分被高溫日曬成燒燙熱水的奇觀。

也在下午兩點左右的神旗爭奪戰舉辦期間聽到廣播提及有馬匹倒地請求醫護緊急支援，實際上路經救護站，也能看到數人疑似因為天氣太熱中暑導致不適而在醫護站休息的情況。

因此更加覺得面對如此炎熱的天氣，相馬野馬追或許也該隨者時代再次做一次改變。

而根據2023年8月8日的河北新報報導，擔任相馬野馬追執行委員長的南相馬市長門馬和夫便在8月7日舉辦的記者會指出2023年共有83人中暑，當中包含74位觀眾及9位騎馬武者，更不幸的有2匹馬因為酷熱天氣而獻上了自己的生命，因此是否相馬野馬追該進行改期的討論也有必要更盡速展開及做出決定。※

最後也附上福島民友新聞及河北新報的相關新聞報導的中文翻譯(筆者翻譯)及新聞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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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島民友新聞

野馬追、女性騎馬武者の出場条件検討　南相馬市が初のアンケート

https://www.minyu-net.com/news/news/FM20230110-751151.php

新聞中文翻譯:

相馬野馬追開始檢討女性騎馬武者的出場條件南相馬市將進行首次問券調查

針對擁有千年歷史的日本國家重要無形民俗文化財「相馬野馬追」，福島縣南相馬市正在檢討女性騎馬武者的出場條件等該如何調整，由於根據現行規定，女性騎馬武者若要出場有年齡等的限制，在騎馬武者數日益減少的情況下，也有部分聲音要求以男女平等的觀點變更女性出場條件，對此南相馬市首次針對騎馬會的全部會員進行問卷調查，並打算根據調查結果來進行討論規劃，究竟該遵循時代的浪潮而往前邁進，還是遵循傳統?有關人士們目前也傷透腦筋。

女性騎馬武者的出場條件其實根據時代不同也出現過多次變化。根據南相馬市博物館的說法，最初並不承認女性出場，至1947年(昭和22年)才解禁，而根據福島民友新聞的報章資料，可以確定並直到6年後的1953年才有首位演藝人員的女性參加。

而根據留下來的紀錄，至1984年制定了「(如需參加)必須是未成年的未婚女性，且活動期間不能化妝」等騎馬會決定事項，而透過條文將女性的參加規定明文化。現在的規定則是「未婚且不滿20歲的女性」。

但是睽違三年正常舉辦的去年的相馬野馬追也出現了變化，受到新冠疫情影響，因此從2020年開始連續兩年縮小規模舉辦，也因此有這兩年間無法參加活動的女性騎馬武者，乃在去年的野馬追中做為特例認可五位20-21歲的未婚女性騎馬武者出場。

即使如此去年的相馬野馬追的出場騎馬數則是葵為五十年新低而低於350騎以下，僅有337騎，擔憂騎馬數日益減少而抱持危機感的南相馬市乃在去年12月開始找尋傳承野馬追的方式，乃針對五鄉騎馬會的全部會員，共約450人為對象進行首次的問卷雕查，除了聆聽各會員認為騎馬數減少的理由之外，也將整理相關調查結果並進行改進。

對於放寬女性騎馬武者的參加條件的部分，會員之間也出現正反兩面意見，除了有能夠理解女性參加而認為「條文只是用年齡來區分女性是否可以參加而已」的會員之外，另一方面也有認為「就算騎馬武者數減少，也應該傳承武家文化本來的面貌，因此限制女性騎馬武者實在是不得已」等保守的意見也佔有許多聲量。

日本國立歷史民俗博物館的松尾恆一教授(專攻民俗學)便指出限制性別而舉行的祭事及祭禮等地參加條件開始放寬主要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因為大部分的村落出現人口減少等理由而出現，未來祭事等的走向及舉行方式將如何變化，松尾教授指出:「為了保存(祭事)，在地居民把握機會進行交流以確保傳承是非常重要的。」而指出傳承的重要性，同時更指出:「也希望能夠透過在地人彼此進行對話討論，找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舉辦方式。」(記者:坪倉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