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責:小編 陳家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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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山、林產、漁業～無限資源的阿伊努茅希利(Ainu-mosir)與田沼意次的天明探險隊～ |
提到18世紀末~19世紀中葉為止，由日本的幕府所主導的斷斷續續多次的北方蝦夷地探險中，我們多半會想到，幕府鑒於北方俄羅斯帝國南下威脅，逐漸蠶食當時日本帝國視為自己勢力範圍的阿伊努茅希利[1]，這不能說是錯，實際上幕府多次派出探險隊調查北方，甚至進入北亞大陸，也是因應俄羅斯要求通商及寇邊的反制措施，然而如果只抱持這一觀點的話，便無法看清幕府蝦夷地探險政策的全貌，尤其是幕府首次派出探險隊調查北方的根本原因，因此趁者這次，筆者想談談幕府首次派遣調查隊調查蝦夷地的根本原因，而主導根本原因的關鍵人物便是當時主政的幕府老中-田沼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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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導幕政的幕府老中-田沼意次 |
#威脅潛伏的蝦夷地
幕府在江戶時代雖無直接統治阿伊努人及阿伊努茅希利(Ainu-mosir)，因此在當時，阿伊努茅希利(Ainu-mosir)仍是各部族的阿伊努人生活的小天地，但是幕府透過「御目見得」(Wuimamu,ウイマム)、與「御撫謝」(Omusha,オムシャ)等兩項儀式，來確認幕府與阿伊努人的關係，加上松前藩與阿伊努人進行貿易的商場知行制及場所請負制等貿易體制，阿伊努人雖然說不屬於日本帝國，但是與日本帝國發展出密切的經貿關係乃至政治關係也是不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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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高地區的阿伊努人與松前藩及德川幕府進行御撫謝儀式的情景圖 |
但筆者還是要強調，雖然當時的阿伊努人與日本關係密切，但我們仍不應直接將當時的阿伊努歷史視為日本史的一環，甚至只是日本史的鄉土史，在與日本帝國有密切接觸的同時，阿伊努人也與北亞大陸的清帝國，乃至後到的俄羅斯帝國有密切的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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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樺太名寄總乙名文書(カラフトナヨロ惣乙名文書) 原文書收藏於 北海道大學附屬圖書館 北海道大學北方資料數位典藏網 |
而說到這邊就要來到這晚到的俄羅斯人，如何在阿伊努茅希利的歷史中出現。
俄羅斯人在不斷東進運動之下，自17世紀起便朝北亞大陸進軍，並控制了西伯利亞等廣大地區，之後在18世紀出時，與當時也國力鼎盛的清帝國相遇，兩大帝國不願互動干戈，最後簽下劃定彼此勢力範圍的尼布楚條約，在條約的政治力下，俄羅斯人也放棄南下的念頭，並持續東進朝太平洋岸的遠東推進，並在18世紀初在哥薩克人阿特拉索夫率領下，俄羅斯帝國於1701年進軍太平洋岸的勘察加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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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薩克人 阿特拉索夫 |
隨者在勘察加半島穩定腳步，俄羅斯的勢力於18世紀中葉南下，1771年，一位俄羅斯獵人為了獵取海豹皮而來到了位於今日千島群島中段的德撫島，四年後的1775年，一個以獵取海豹皮為目的的俄羅斯武裝商業殖民團，屯墾德撫島，正式開始俄羅斯人在阿伊努茅希利的定居生活及武裝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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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島群島與德撫島位置關係圖 |
儘管此武裝商業殖民團僅維持7年，便在1782年因為經營不善而被迫放棄，俄羅斯人撤退回北方的勘察加半島。
但是俄羅斯的通商使節卻在1778年抵達今日的北海道東北海岸，向松前藩及日本帝國提出通商的要求。
俄羅斯的威脅就這樣從北方開始向日本帝國敲門……
#尋求財富的田沼意次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1778年俄羅斯使節抵達今日北海道的蝦夷地，並向松前藩經營的貿易點「場所」遞交要求通商的國書時，松前藩其實是隱瞞不報。
因此這次的遞交貿易通商要求，最終沒有引起漣漪，加上千島群島上的德撫島的俄羅斯武裝商業殖民團因為經營不善，在登島定居第七年的1782年便決定放棄，居民退回北方的勘察加半島，因此看似俄羅斯的威脅就將這樣被松前藩瞞天蓋過。
然而諷刺的是，俄羅斯開始進軍遠東，甚至威脅日本北防的消息，卻是透過遠在日本西境的長崎港，1780年代透過與日本帝國貿易的荷蘭商人提交的風說書等世界情勢報告，傳回了日本，使日本當時的政治高層及一部分知識分子注意到了北方面臨了俄羅斯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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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崎唐蘭館圖卷 中的出島的荷蘭商館 圖取自 神戶歷史博物館 |
在這背景下，包含仙臺藩醫工藤平助則撰寫有關於俄羅斯歷史的日本第一本介紹俄羅斯國歷史的史書與地理書《赤蝦夷風說考》，而同為仙臺藩出身的林子平則強調應注重海防，並撰寫《海國兵談》、《三國通覽圖說》等，甚至繪製《蝦夷圖》等蝦夷地的地圖強調海防及國防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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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平繪製 蝦夷國全圖 |
而在野學者本多利明也主張開發蝦夷地，藉此掌握當地豐富的天然資源及強化北方國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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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仙台市博物館庭院的林子平 紀念碑 |
甚至當時幕府掌權的重臣-老中田沼意次也閱讀了工藤平助所撰寫的《赤蝦夷風說考》而開始對調查被稱為蝦夷地的人間之地-阿伊努茅希利(Ainu-mosir)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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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人間之地-阿伊努茅希利(Ainu-mosir)感興趣的幕府老中 田沼意次 |
並在這背景下，於天明五年(1585年)二月派出幕府主導的探險調查隊，前往北方的蝦夷地進行調查。
若從這個角度來看，似乎強化北防這一說，似乎可以說得通為何田沼意次會決定派遣調查隊，進行幕府的首次蝦夷地調查?
但是否真相就是如此，蝦夷探險隊是為了北方國防而派遣的呢?
那倒未必!為何這樣說呢?
就在這日本知識份子國防意識抬頭，主張強化海防及蝦夷地開發的背景下，田沼意次閱讀了工藤平助所撰寫的《赤蝦夷風說考》，並開始對於蝦夷地甚至可能包含更遠方的赤蝦夷(俄羅斯)感興趣。
然而這位主政期間日本社會紙醉金迷，資本至上的幕府老中，與其說是對於俄羅斯的入侵有所警覺而決定要採取反制動作，其派遣調查隊前往蝦夷地的真正目的，更可能是為了當時蝦夷地擁有廣大的平原及豐厚的天然資源，且地廣人稀。
如能讓和人屯墾進行開發當地天然資源乃至大量建立新的農耕地的話，勢必會創造更多新的財富，而其背後遙遠的北方，還又另外一個當時被稱為赤狄或赤蝦夷的俄羅斯民族，若能跟他們進行貿易，結合已經行之有年的山丹貿易，這將成為巨大的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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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當時的日本人稱為魯西亞、或蔑稱為赤狄、赤蝦夷的俄羅斯軍人及俄羅斯兵船 |
因此在經濟導向、資本及利益至上的田沼意次的命令下，一場著眼於開發蝦夷地及榨取該地天然資源為目標的幕府蝦夷地探險隊就此出發，其真正的目的可能並非為了國防，而是為了調查蝦夷地的地理及物產乃至蝦夷地的金山與是否有跟異國連通的交易通路等，為幕府及日本帝國(乃至田沼個人)更深度的獲取蝦夷地的天然資源及利益做準備。讓幕府及日本帝國有更多的準備，開發當時還是阿伊努人的樂土的阿伊努茅希利(Ainu-mosir)。
研究北海道史及蝦夷地歷史的海保嶺夫教授便認為
「田沼政權的蝦夷調查的本質，其主要目的恐並非是針對俄羅斯，而是希望可以將海產乾貨及魚肥料進行企業化管理已達成商品生產的效果，並且為(蝦夷地)廣大的耕地為幕府吸收做準備。」
換言之，田沼意次派遣調查隊調查蝦夷地，背後目的並非是針對俄羅斯的威脅下的國防利益，而是看中蝦夷地豐富的天然資源的商貿及強大的農業潛力的經濟利益下所驅使的一次以經濟利益為導向的調查行動。
田沼意次更命幕臣開始規劃徵調數以萬計當時屬於賤民階級的穢多及非人，做為屯墾蝦夷地的先鋒，為開發蝦夷地豐富的天然資源做準備。
田沼派遣調查隊之舉動，不但造就日後活躍於蝦夷地調查的探險家最上常矩(德內)的抬頭，更為日後幕府多次的蝦夷地調查創下先例及建立良好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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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上德內 |
其開發蝦夷地的政治野心，更是極有可將會打破了江戶幕府自德川家康在慶長九年(1604年)將蝦夷地交給松前藩管理的幕府基本國策。
關於這基本國策，我們可從下面這封慶長九年(1604年)一月二十七日，幕府將軍德川家康發給蝦夷島主松前慶廣的公文書中確認
「一.諸國(日本各地)出入松前(指蝦夷地)者，須受志摩守(松前慶廣)節制，斷不可擅自與夷人(阿伊努人)進行商貿之事。
一.未經志摩守許可，不可貿然渡海(至蝦夷地)，如(發現)未經許可(渡海)進行買賣者，應急速上報。
附夷人(阿伊努人)之事，所向何方，由夷人自決。
一.停止對夷人非分失禮之事!
如違背右(上)述各條者，當從嚴處罰也!
慶長九年正月二十七日(黑印)
松前志摩守とのへ」
(更多關於 此公文書內容及介紹 可參考 拙文:
當新羅之子孫與阿伊努茅希利相遇
肆-要聽天才的話-蠣崎慶廣與阿伊努人
https://sengokujapan.blogspot.com/2018/07/blog-post_22.html )
幕府對於蝦夷地及鄰近的異族阿伊努人基本上是採取消極的政治接觸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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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家康給予松前藩主松前慶廣的黑印狀(公文書) 當中說明了幕府開創時期對於蝦夷地的既定國策 |
若田沼的蝦夷地開發政策成真，不但可能會創造更多的財富，更也可說是打破了幕府建立以來將近180年，對北方的異民族阿伊努人及異域蝦夷地的基本國策。
但是對蝦夷地充滿興趣的田沼意次，卻隨者幕府將軍德川家治於天明六年(1786年)去世，新任幕府將軍德川家齊就任，政權更替下的政局不穩，最終導致田沼意次在首度派遣蝦夷地探險隊的隔年(1786年)失勢，以及以松平定信為中心的新政治派系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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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沼意次的靠山 幕府將軍 德川家治 |
接替田沼意次成為幕府老中主導幕府國政的松平定信否定了田沼意次的蝦夷地開發的政治方針，而縮緊了對蝦夷地的物產及地理調查，停止派遣調查隊前往蝦夷地，失去了背後政治靠山的蝦夷地探險調查事業，便一度隨者田沼意次的下台而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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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廢田沼意次施政方針與蝦夷地開發政策的田沼意次政敵 松平定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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