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來的驚喜與憂戚—豐臣秀賴誕生與「太閤爸爸」秀吉

天之驕子 豐臣秀賴

眾所周知，豐臣秀賴是豐臣秀吉老來喜得的小兒子。他的出生象徵著歷史性地首次完全統一日本的豐臣政權的未來與希望。然而，正正因為是老來得子，他出生對於豐臣秀吉這位老英雄而言，既是驚喜的到來，也是憂愁的開始。

文祿二年(1593)秀賴出生的時候，生母茶茶二十六、七歲左右，而再為人父的秀吉已經將近六十之年，以當時日本的標準來說，已經算是十分長壽，也算是隨時都會離開人世的年齡。

連續為秀吉生下兒子的茶茶

兩人才在數年前共同承受了喪子之痛，他們第一個兒子．鶴松夭折，時隔數年，本來秀吉已經對再次獲得親生兒女不抱期望，但現在衝擊的事實擺在面前，秀吉和茶茶(註：「淀君」/「淀殿」是江戶時代才出現的稱呼)，還有秀吉的長妻北政所寧寧又是怎樣迎接這個天大的幸事的呢？以下簡單來看一看。

文祿元年(1592)三月底，秀吉出發前往肥前名護屋，準備在前線基地指揮侵略朝鮮王國，並且予定自己將親自渡海，直接佈置。不過，一開始秀吉對於入侵朝鮮便信心十足，覺得是輕而易舉的事。三月底出發前，還以「吉事佳例」為由，帶上了兩個愛妻茶茶與京極龍姬一起到名護屋坐陣。

所謂的「吉事佳例」是指兩年前秀吉出兵小田原時，也是帶上了兩人，結果大獲全勝，除了奧羽兩國外，日本統一基本推進完成。於是，秀吉這次出兵朝鮮也帶上了兩人，京都和大坂的事宜便交給了長妻．寧寧來處理。

常被人誤會與茶茶不和的北政所．寧寧

四月中下旬，秀吉到達名護屋約兩個月後，便傳出母親大政所病重的消息，秀吉在七月急忙回京探望，但還是趕不上見母親的最後一面。處理完亡母的法事後，秀吉於十月下旬左右回到名護屋，繼續督導侵朝戰爭。

在秀吉來往名護屋與京坂，直到十月回到名護屋為止，茶茶都一直留在名護屋，後來在第二年的文祿二年(1593)五月下旬，第一次確認茶茶懷孕的消息。那是秀吉從名護屋寫信給寧寧的書信，按秀賴在同年八月頭出生來計算，秀吉寫這封書信時，茶茶已經懷孕八個月左右；同時按這個時間來推算，茶茶應該是在前一年的十至十一月左右懷孕，也就是秀吉剛從京都回到名護屋後不久的事。

那麼，秀吉在信中跟寧寧說了什麼呢？

「這期間我一直咳嗽，沒法寫信，現在好了，終於可以寫信給妳了。說來二之丸(茶茶)懷孕的事實在可喜可賀。妳也是知道的，我其實本來不奢望再有孩子的了，太閤秀吉之子就是鶴松一人，但他已經離開了，現在我就當二之丸肚子裡的孩子是二之丸她自己的」

聽來很是奇怪，明眼人都會覺得老來得子，怎麼說都應該是可喜可賀的事，為什麼秀吉會這樣冷淡，好像不想認這個孩子呢？這個態度甚至使一些史家大膽地推測秀吉從一開始就是找人跟茶茶行房，借種產子，延續香燈。

另外，當時身在九州，被秀吉狠狠打壓的傳教士自從鶴松夭折時開始，便聽到了各種關於秀吉不育的傳聞，當時也有風聞指鶴松和秀賴都不是秀吉親生的。

可是，這種超然的推測也是有點兒過了。細心一想，三年前才失去了繼承人和長久盼望的兒子，現在就算知道很可能再有兒女，既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能否出生成功，長大成人，多年來數次痛失兒女的秀吉恐怕是不敢多抱期望，才會故意這樣說吧。

另一個可能的解釋是顧及到寧寧和背後的秀次的感受，畢竟鶴松死去時，寧寧作為豐臣家的長妻，也是十分苦痛，與秀次的關係也十分不錯，如果秀吉表露出太喜悅的心情，難免會引起寧寧的擔憂，怕刺激到直接受到影響的秀次。

無論如何，隨著秀賴在八月三日在大坂城順利誕生，秀吉由起初的冷淡轉變為人所共知的「太閤爸爸」。八月十日，秀吉在名護屋收到寧寧的來信，得知自己得到一個兒子，在回信時，他對寧寧說：

「二之丸順利產子，實在可喜可賀」

後來，侵朝戰爭因為明帝國來援而陷入膠著，自文祿四年開始，日、明兩方摸索暫時停戰。秀吉在當時已經回到京都伏見，在這前後，秀吉寫信給再為人母的茶茶，裡面可以看到「太閤爸爸」對兒子的愛護：

「阿拾(秀賴乳名)有沒有在玩啊？記得要好好餵奶給他喝。如果妳不好好保養，那就沒有足夠的母乳，阿拾就沒法喝到足夠的母乳了」

這裡意想不到的是秀賴出生後，看來是茶茶自己餵母乳給親兒子喝，而不是像其他貴族婦人一樣，找乳母來代為餵奶，可見茶茶對得來不易的兒子也是十分愛惜，而「太閤爸爸」秀吉更是關懷備至。

另外，在之後秀吉寫給茶茶的書信裡，「太閤爸爸」大多會提到怎樣照顧、想念寶貝兒子的事，如「不要讓秀賴殿下著涼啊」、「秀賴今天怎麼樣啦」、「很想親親秀賴大人啊，不要給媽媽大人(茶茶)親啦！」等等。還有，秀吉還曾寫不少信給秀賴(當然，其實是寫給茶茶)，秀吉在死前不久寫的一封書信說：

「……爸爸大人待會就過來看你啊，再那裡等一等啊」

在秀吉全力散發父愛的同時，那時候倒楣的外甥秀次已經被「太閤爸爸」秀吉滅門，秀吉已經將豐臣政權的將來和希望都押在秀賴身上了。

慶長三年(1598)八月，行將就木的秀吉在彌留之際向德川家康、前田利家等五名最強大的諸侯，還有淺野長政、石田三成等腹心家臣說出那段著名的遺言：

「拜託你們努力撫養秀賴成人了，於我而言沒有比此事更為擔憂的了。再次再次，秀賴的事就拜託了！拜託你們了！」

當然，我們知道秀吉在病榻上發出這個近乎哀求的囑託和期盼最終在自己死去十五年後，宣布完全落空和幻滅。慶長二十年(1615)的大坂夏之陣裡，被德川幕府大軍圍困的秀賴與茶茶最終在大坂城的山里曲輪裡雙雙自殺，豐臣政權完全滅亡，走出了歷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