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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22日 星期六

那些年我被日本的那檔事-南方篇-(伍)-八瑤灣事件

文責:小編 陳家倫
相責:小編 十尾

日軍出兵台灣的牡丹社事件

八瑤灣事件

18711018日,前往王都首里城繳完年貢而乘船返鄉的宮古島的貢船之春立船在從那霸返航宮古島途中遇到暴風,最終於116日漂流至台灣島南部的八瑤灣(今屏東縣滿州鄉),當中包含船長仲宗根玄安在內共有54位漂流民在台灣島南部遭到當地的排灣族原住民殺害。


琉球國地理位置示意圖
圖利用GOOGLE MAP 簡易製表

 

這場被稱為八瑤灣事件的海難,最終倖存的12位漂流民被送往了當時清國負責對應琉球事務的福建省福州的琉球館(柔遠驛),並在187267日搭乘接貢船返回那霸。



福州琉球館(柔遠譯) 圖取自維基
 


由於琉球船遇到暴風漂流至清國內並非少見之事,綜觀整個清代,便有七十多次,因此琉球王國在得知宗主的清國送回大難不死的十二位漂流民後,也仿造舊例,對於援助漂流民的清國發出謝文以表感激。

 

然而此時正巧適逢中日兩國正在商談重新議定中日修好條約,為此日本派遣使節前往清國商議同事,人在天津的日本外交官柳原前光得知同事件後,隨即報告明治政府。


當時前往清國談判中日修好條約的日本外交官柳原前光
其妹柳原愛子為明治天皇側室,並生下大正天皇

 

而琉球藩的日本官員伊地知貞馨也在聽取幸免於難而歸國的漂流民的仲本等人的說明後,向本國報告事情前因後果。

 

最終這場因為海難及漂流民遭到排灣族原住民殺害的悲劇引發明治政府內部以舊薩摩藩士為中心的鷹派官員主張出兵台灣島,時任鹿兒島縣參事的大山綱良更撰寫征臺的建言書道


「皇威上張海外,下慰島民冤魂!

 

明治政府中主張征臺的鷹派官員大山綱良


外務卿副島種臣甚至與美國駐日公使德隆(Charles E. DeLong)談及日本征臺的事宜,並得到德隆的支持,同時明治政府並委託曾因為「羅發號事件」而到過台灣且曾擔任美國駐廈門領事的美國軍人及外交官員李仙得(Charles W. Le Gendre),做為日本的外事顧問,負責調查台灣島及出兵的可能性,李仙得並暗示明治政府當時的台灣島東部並非清國管轄之地,雖有原住民,然無主之地,依當時之國際慣例,是「先佔而有之」,而向日方暗示占領台灣島東部進行殖民的「可能性」。

 

像明治政府暗示可以殖民台灣島東部的美國軍人李仙得(Charles W. Le Gendre)

得到美國人背書及象徵美國政府的美國駐日公使支持而壯膽的日本政府,也開始著手於出兵台灣的遠征行動,對於當時的明治政府來說,儘管明治政府已經建立,但是日本國內並未穩定,社會的快速變遷,造成各地出現許多農民暴動或是不平士族的叛亂,這些叛亂甚至也發生在號稱孕育明治維新的誕生之地的山口縣萩(萩之亂)這個推倒幕府高牆,建立明治維新的搖籃-長州藩的舊藩廳。


(有關於萩之亂以及長州藩等的問題,可參考小編松的著作《幕末長州》)

鄭祖威 《幕末長州》

(關於《幕末長州》可參考筆者之讀後心得 

「必然」與「偶然」,「暴力」與「正義」下的《幕末長州》讀後感) 


因此當時的明治政府也急需解決舊士族的不滿,包含西鄉隆盛在內的薩摩藩出身的明治官員提出征韓論,企圖透過發動對朝鮮王國的對外戰爭,為士族找尋出路,以緩平國內士族的不滿。

 

然而西鄉隆盛等人主張的征韓論卻遭到前往歐美考察的岩倉具視等人打槍,西鄉等人乃轉求征臺,企圖透過征臺來緩平國內士族的不滿及不斷發生的士族叛亂的問題。


前往歐美諸國考察,回國後對西鄉等鷹派官員倡議的征韓論進行打臉的明治政府高官 岩倉具視

 

即使是此時強烈主張征韓及征臺的西鄉隆盛、大山綱良等舊薩摩藩出身的明治政府官員,最終也在1877年發動明治政府建立以來最大規模的士族叛亂-西南戰爭,故我們可以說對於成立不過五年左右的明治政府來說,解決新政府成立後,士族的不滿確實是其急需解決以穩定民心的重大課題。

 

試圖透過外征而倡議征韓論及征臺論以解決舊士族困頓,以及不平士族叛亂。
最終也發動明治時代最大規模的不平士族叛亂的西南戰爭的西鄉隆盛
上野公園 西鄉隆盛像

 

不平士族的叛亂對於剛建立的明治政府來說,是不斷發生且令其頭痛的問題,對於明治政府來說,透過外征也確實也能轉移士族的不滿,為國內棘手的不平士族的叛亂問題找尋出路,而西鄉等人最初倡議的「征韓論」,對於剛成立新政府,仍有許多不穩要素的明治政府來說,明治政府未必有能力對付龐大的朝鮮王國乃至其背後的正逢「同治中興」的承平穩定期的宗主國清國,反過來說,遠征台灣之原住民,在戰爭上規模便不會這樣大。

 

加上美國公使德隆也表態了對明治政府出兵征臺的支持,更替明治政府壯膽。

 

且如上所述,包含日本政府的美國顧問李仙得都一在暗示清國不佔有臺灣島東部,臺灣島東部為無主之地,乃先佔者有之,對於日本來說,遠征台灣也或將成為其仿效西方列強建立海外殖民地的試金石,且相比其他地區,也不會相對不會遇到強大的國際阻力。

 

因此明治政府也開始著手於建立蕃地事務局等為領有臺灣島的東部做準備,而在英文的翻譯上,明治政府便將準備設立的蕃地事務局意為Colonization Office,即殖民地局,事務局長更英譯Minister of Colonization Office,即殖民地大臣,從中在在嶄露出日本政府企圖將當時不受清國直接統治的東部的原住民所居住的地區化為日本帝國殖民地的野心。

 

且對於明治政府來說,八瑤灣事件遭到殺害的是「琉球藩」內的宮古島民,因此出兵台灣可謂有正當名分,強化日本對琉球統治。且琉球王國對於自願回歸祖國日本一事,一直是消極應對,明治政府也因此意識到琉球問題如若一直與琉球王國進行交涉,似乎根本就見不到突破性進展的一天。

 

反過來說,如果明治政府能讓琉球國的另一個宗主-清國政府承認琉球藩(琉球王國)無論在政治意義上或社會意義上皆為日本國家的一部分,或可作為說服琉球王國領導階層的先決條件。

 

琉球王府在察覺到日本打算征臺後,擔憂會影響琉球與清國之間的關係,因此一度向明治政府請求中止出兵臺灣,然而日本駐琉球的官員的在番奉行副崎季連則對琉球王府虛以委蛇表示中央還在討論征韓事宜,尚未考慮對臺灣(原住民)進行報復之時機。


察覺到日本打算攻打臺灣島,而深感不安的琉球王府的國王-尚泰

 

即使有了上述美國人的支持及壯膽,以及希望透過遠征臺灣一舉解決琉球問題及轉移國內士族的不滿,明治政府仍有疑慮,擔憂出兵行動,會激怒當時實質統治臺灣島西部地區的清國。


為此,日本的外交官柳原前光等趁者同治皇帝親政的契機,前往清國的總理事務衙門,一方面磋商中日修好條約的條約改定,一方面柳原前光也向清國詢問琉球漂流民的問題,而清國的總理事務衙門大臣吏部尚書毛昶熙先是對日方強調遇害之琉球國民以得清國協助遣返回國,此案與日本無關。

 

然而隨後又補充道,臺灣島內之原住民有歸順清廷的熟蕃,熟蕃乃是歸服王權受清國設置行政單位管理的原住民,生蕃則是未歸服王權的「化外之民」的原住民,並是我國政教尚未推及的「蕃族」,而此次事件殺害漂流民之原住民乃是上述「化外之民」的生蕃。

 

柳原前光在聽取毛昶熙的說法後,得知臺灣島內有不受清國管轄的原住民的存在,加上前述李仙得對日本暗示的「無主地先佔得之」,最終促使日本決意出兵臺灣。

 

然而就在出兵前夕,英國駐日公使便對於日本出兵一事進行抗議,不但拒絕出借船艦與日本征臺,更警告一但中國判定日本的征臺行動是侵略行為,英國將保持中立。

 

而美國的駐日公使也從德隆換為賓厄姆(John Bingham),與支持日本出兵征臺的前任公使德隆不同,賓厄姆不但不支持日本出兵征臺,更強烈反對日本征臺及斥責日本的征臺行為一半是為了掠奪的行為。

 

得不到外國支持及壯膽的明治政府,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般,龜縮起來,隨即在國際壓力下決定中止出兵行動,並告知已在前線長崎,準備開赴遠征地臺灣島討伐當地原住民的指揮官西鄉從道。

 

然而西鄉從道接獲取消出征的政府命令,卻無視政府命令,擅自暴走率領包含熊本鎮台(陸軍)為首的九州陸軍及鹿兒島縣募集的士族300人在內的計3650人兵力征臺。

 

西鄉從道於1874517日從長崎出發,並在522日登陸臺灣島的社寮,隨後在六月攻打牡丹社、高士佛社等原住民的部落,此即是教科書上非常有名的牡丹社事件。


無視中央的停止出征命令,而擅自出兵台灣暴走的日本征臺遠征軍指揮官 西鄉從道

 

然而日本軍隊遠征臺灣島的行為在清廷眼中看來,乃是赤裸裸的侵略行為,因此要求西鄉從道等日軍撤兵,但是西鄉從道拒絕撤兵。

 

而明治政府也趁此次出兵機會,在712日將琉球王國事務從外務省轉移治內務省管轄,換言之,透過出兵臺灣的行動,既是尋求出兵海外建立殖民地彰顯皇威的行為,更是試圖將琉球王國一體化,從外務轉為內政的一個手段。

 

而在3日後的715日,明治政府發給駐清公使柳原前光的電報中更赤裸裸的提及訓令道


「藉此機會斷絕琉球兩屬的淵源,也讓朝鮮能自立門戶,這是本朝廷所施的計策!

 

可說既然西鄉從道暴衝攻打臺灣已成定局,明治政府便希望藉力使力,一舉解決琉球王國同時臣屬於中日兩國的兩屬問題,甚至藉此打鬆清國與另外一個藩屬朝鮮王國的宗主關係。

 

日本出兵臺灣的遠征行動,清國強烈指責日方的舉動是侵略行徑,然而日方的駐清公使柳原前光則堅稱日方是攻打非清國管轄的無主之地,不干中國主權事。


對清國堅稱日軍攻打之地為無主之地,無關清國事的日本外交官 柳原前光


中日兩國互不相讓,然而由於日本無視英美兩國公使抗議出兵臺灣,因此引來國內外的與論壓力,且日軍征臺後,多數兵士水土不服染上瘧疾,因此最終中日兩國在得到英國駐清公使威妥瑪(Tomas Wade)仲裁下,清國的恭親王奕訢與日方的內務卿大久保利通簽訂「互換條款」(北京專約)。


針對日方出兵臺灣島一事,與日方的大久保利通簽訂條約的清帝國代表 恭親王 奕訢


條約當中提及


1.  中國承認日本出兵臺灣是為日本國屬民保護的義舉。

2.  中國對遇難者支給撫卹銀10萬兩,以及遠征軍鋪設的道路和建築物的讓渡費40萬兩,共計50萬兩,須於1220日前支付,與此同時,日方也將撤軍。

3.  中國保證往後對生蕃加以管制。

 

這場被稱為牡丹社事件的日軍侵略臺灣島的行動,一方面激起清廷的警戒,而在此之後強化臺灣的防務及對原住民的管理,並成為日後臺灣建省的遠因。

牡丹社事件後,被清廷派往台灣加強台灣防務的欽差大臣 沈葆楨
 

 

然而對於琉球王國來說卻是災難的開始。

 

日本在與清國的交互換條款中,使中國承認日本出兵臺灣是為保護日本國屬民的保民義舉,雖然中方沒有直接宣布放棄對琉球的宗主權,然而日方卻企圖將此舉解釋為中方間接承認了日本國對於琉球王國(琉球藩)的宗主權,而承認了琉球王國兩屬於中日的政治現實。

 

對於自1609年島津家侵略琉球國以來,長達兩百六十五年的琉球國的中日兩屬關係,由於長期以來是琉球對明、清等中華帝國隱蔽對日本的臣屬關係,又在兩國沒有對於琉球有強烈的控制慾望下,即使感覺出琉球可能通倭,也不直接戳破的情況下,而得以維持,即使如此,琉球與日本的臣屬關係一直未被中方所承認,然而牡丹社事件和議的條約中,所提及的「中國承認日本出兵臺灣是為日本國屬民保護的義舉」,對於日本來說,無疑是在琉球問題上,獲得了重大勝利及可操作的空間。

 

西鄉從道在從臺灣撤兵前夕更安葬琉球漂流民的遺體,並在墓碑上題字道「大日本琉球藩民五十四名墓」,直接赤裸的宣示琉球與日本間的臣屬關係。

 

而西鄉從道歸國後與負責談判的駐清公使柳原前光及大久保利通,被視為大功臣,明治天皇更在贈與三人的御製銀杯上刻與題聯贈與三人。


在征臺之役中負責與清帝國談判,並與出兵的西鄉從道,對應清國的外交官柳原前光
被明治天皇視為三大功臣而欽賜御製銀杯以及題聯贈與的 明治政府 內務卿 大久保利通

 

最終這場不發生在琉球,卻因琉球王國的漂流民引起的國際衝突,為琉球王國敲起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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