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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30日 星期四

真說「雜賀眾」—遊戲不告訴你的真相!



有玩過日本戰國相關的遊戲的朋友,肯定會聽過那個以鐵炮著名的特別軍團「雜賀眾」,或者聽過他們的代表人物「雜賀(鈴木)孫市」、「鈴木佐太夫」等。傳說中他們曾經讓織田信長都十分頭疼,甚至他們的槍手讓狙擊過信長,使信長受傷逃跑。但是,遊戲終歸遊戲,究竟這幫名叫「雜賀眾」的人是什麼來歷,又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呢?

「雜賀」其實有廣義、狹義之分,狹義上是指「雜賀莊」,它位於紀伊國(和歌山縣)紀之川出海口附近,部分屬於今天的和歌山市。廣義的「雜賀」則指包括雜賀莊在內的「雜賀五鄉」,即十鄉、雜賀莊、南鄉、中鄉及宮鄉。五鄉內合共住有約二十多家大小的土豪領主,他們平常既是領主也從事各種商業活動,所以用「武士」來定義他們並不十分正確,總之後世指的「雜賀眾」其實就是來自後者的定義。

因此,「雜賀孫市/孫一」其實指的是「(來自)雜賀(的)孫市」,用英文來表示的話則是"Magoichi From/of (the)Saiga"。在史料上的確有(雜賀的)鈴木孫市,但史實上的他可知甚少,唯一肯定的是他在本能寺之變為止,一直是雜賀五鄉的領導人物之一。

雜賀五鄉(廣義的「雜賀」)


從中世初期以來,當地倚靠著熊野大社、高野山、當地的在地寺社根來寺,以及後來滲透到當地的本願寺淨土真宗的勢力及宗教活動,慢慢形成一個半自治的地域,以宗教色彩濃厚的佛法之國,而當地的武士很多都是自鎌倉時代便長居於此的御家人,並且與上述的佛教力量結合起來。另一方面,由於位處南海道、瀨戶內海域以及畿內灣區的文界點,雜賀莊早已乘著這種優勢發展成一個連歐洲傳教士都讚嘆的富庶之地。

原本紀伊國設有守護,也是幕府的重鎮畠山氏,但由於畠山氏身居管領要職,所領之國又不止紀伊一地,加上當地神權強勁,畠山氏對於當地的統治可說是足襟見肘,難以紮根。與此同時,靠著地理條件得來巨大又穩定的收入,以及地形的因素影響,雜賀莊雖仍受守護的節制,但自由度較高。他們為了保護自己的權益,各大小領主結成自治共同體「總國」,內外大事基本上都由「總國」的領導班子協議決定,這個方式面對一般外敵還好,但面對如信長、秀吉那樣強大又決意來犯的敵人時,則會問題叢生,爆發內訌。

另外說到雜賀,想必大家一定會問「鐵炮眾」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其實有關鐵炮傳到日本以及到達紀伊半島的經過都有很多謎團,傳說中的津田監物獲得鐵炮的經過也是半信半疑(津田監物的名字一作「算長」或「等長」,於2007年大河劇《風林火山》中也有登場)。不論如何,鐵炮的流傳及傳播與當時十六世紀初期為止的倭寇貿易,以及傳教士來到東北亞地區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就在日本國內來說,自平安時代初期以來發達成熟的瀨戶內海水運以及南海道水運都是幫助鐵炮作放射線式流動的主要因素。

2007年大河劇《風林火山》中的津田監物(吉田鋼太郎飾)


那麼,雜賀眾作為「鐵炮軍團」出現在史料之中是什麼時候呢?這跟石山本願寺有莫大關係,簡單來說,早在1530年代雜賀的武士通過宗教信仰的關係,多次應本願寺的要求北上助戰,伴隨著同時期的鐵炮流播,多次的作戰使他們使用鐵炮的經驗變得豐富,慢慢發展出一套熟練的戰術,以二十五人為一個小單位,五十人為一組,各組有兩名指揮。

不過,有關雜賀鐵炮隊的戰法內容,大多來自軍記物及傳說,並沒有確切的良好史料記載,比起鐵炮的戰術,宗教信仰的執著使他們多次奮勇作戰,抵抗危害淨土真宗的敵人。這種熱忱才是雜賀眾屢屢出現在戰場,而且為數不少。

後來信長勢力滲透到畿內,雖然雜賀眾嚮應本願寺的號召多次參戰助抗,但隨著天正八年(1580)本願寺決定向信長屈服妥協後,失去方向的雜賀眾也為了前途及政治立場而分裂,引發了當中兩大領導土橋家及鈴木家的內訌。選擇倒向信長的鈴木家襲殺了反信長的土橋家,但本能寺之變後鈴木家失去靠山,為免被復仇而離開了雜賀。

雜賀五鄉在後來面對豐臣秀吉率大軍來襲時,早已內耗的雜賀眾也無法抵抗,雜賀以及紀伊國成為了秀吉之弟秀長的領地,他們在戰國時代的舞台因而默默謝幕。

(有關雜賀眾在本能寺之變前後的對立,可詳看拙著《明智光秀與本能寺之變(新版)》)

2017年11月29日 星期三

小特集:加藤清正.石田三成與小西行長—恨從何來?—


日前我們已經談到,豐臣秀吉手下的勇將加藤清正在侵朝戰爭的獵虎故事虛實以及它的餘波未了。今次繼續談一下有關他跟石田三成與小西行長的關係。

從現時的資料來看,雖然同是從小跟隨秀吉的家臣,但在史料很難確認其中的清正與三成,還有福島正則一起行動的痕跡,比起早在戰場上馳騁的清正與正則,三成與商人之子出身,與傳教士交情深厚的小西行長則在其他方面為秀吉效力,因此我們現在已很難想像他們的交情有多深。

天正十四年的肥後一揆被鎮壓後,清正與行長獲得分有肥後國(今·熊本縣),清正得北半部,行長得南半部,這是秀吉為出兵朝鮮作的安排,從那時候起,清正與行長之間才真正的開始有所聯繫,也因此埋下了對立的伏線……

客觀來說,侵略朝鮮是一個不義之舉,但對於當時奉命出兵的大名,尤其是從小得到秀吉照顧的豐臣家武將來說,為秀吉賣命奉公就是唯一的正義。但與此同時,面對大權在手、喜怒無常的秀吉,如何能否保住手上的地位和權力,也是一個難題。因此,拚命的證明自己的忠誠便成為唯一又最可靠的方法。

然而,當眾人都這樣想的時候,各自的「正義」便會產生踫撞,以至對立。清正與行長作為入侵朝鮮的兩員主力,在登陸後便很快向朝鮮王國的腹地挺進。行長佔領了平壤,清正拿下東北角的重鎮會寧,而且生擒了逃到那裡的兩名王子及一些王族。

他們都迫不及待的要讓這些軍功很快傳到秀吉的耳邊去,而當時也開始明顯出現了裂痕。事緣清正本想親自把王子押到名護屋,獻給秀吉,以證明自己的忠心,同時由於自己駐紮的東北部地區離明朝本部邊境遠,不利自己繼續入侵明朝,於是又向秀吉要求調去行長等人所在的平壤地區。結果還沒來得及秀吉的回覆,小西行長等已經在平壤敗給了前來增援救命的明軍。

這裡又出現了新的矛盾,行長雖然保不住平壤城,而且被指只顧撤退,沒有援護友軍,但事後並沒有受到責罰,而同時從開城後退到漢城(今·首爾)的主力軍雖然及時聯繫還在東北邊境的清正等人撤退,但求功心切的清正到了最後關頭才決定後退,帶著王子回到漢城後仍然主張出擊,以攻為守,但被主力軍(石田三成、宇喜多秀家、小早川隆景等)拒絕。

站在清正的立場來說,這無疑是等同斷送了自己表示忠義的機會,於是清正便開始向秀吉直接報告,並且表明自己的表現遠比在平壤敗北的行長好很多。不過,清正求功心切的行為卻惹來主力軍諸將的不滿,尤其當明朝大軍大舉攻擊平壤,使得小西行長大敗而逃時,本以為可以長驅直進,一舉入侵明朝的日本諸將領立即產生巨大的動搖,各種誇張夾雜著恐慌的消息相繼傳出,如在朝的日本將領開始估計明軍動員數十萬來反擊等。

因此,我們也不難理解為什麼守不住平壤的行長絲毫沒有受到處罰,反而因為得知平壤失守而撤退的大友吉統卻被秀吉沒收領地,而一眾在漢城的主力軍也沒有責怪行長,反而認為是深入朝鮮東北邊界的清正驚動了明朝,於是加速了明朝派兵來救。日本軍當時早已困在不安之中,而一直負責交涉的行長是不可或缺的存在,這也成為行長的護身符。

這個看來極不公平的處置背後,其實不能只以三成等軍監與行長勾結來理解,尤其是三成及行長比清正更先得知明軍底細後,包括他們的主力軍早已萌生了和意,也力勸秀吉不要親自來朝鮮,相反加藤清正仍然堅守秀吉的理想,一直希望能早日實現秀吉「入明」的計劃,於是主和的行長、三成與主戰的清正之間的裂痕也越來越深。

其實,三成與行長的交流我們所知不多,但集中在侵朝戰爭來說,主和的兩人很快便結成同盟,也視清正為危險份子。三成更與同在朝鮮作戰,一直關係良好的島津義弘、家久(忠恆)父子與行長形成一個推動日、明和解的派別。

而在日本國內,在政權默許的情況下行長掠奪了與清正接壤的邊境領地,這也是後來清正在關原之戰一開始便猛攻小西領地的一個主因。

到了後來,隨著主和的聲音越來越強,一直負責外交的小西行長作為日本的外交代表,與明朝的沈惟敬展開談判,最終雖然明朝與秀吉之間對於「和解」的理解有巨大矛盾,因而導致和談破裂,第二次侵朝戰爭再開,但行長作為長期的外交擔當,又已與三成結成同盟,自然地位沒有受到影響,但這種安排則使徒費勞力而獲得不了秀吉獎勵的武將們不滿,這種憤懣也慢慢集中到三成等數個奉行以及行長身上,至此,關原之戰的基本對立構圖已大致成型,行長後來支持三成,清正支持家康的結果也十分順理成章。

這裡我們雖然只集中在看清正、三成及行長三人的對立關係,但不難發現的是這個對立關係,以及由這種關係帶動的關原之戰,其背後的遠因與秀吉在協調各家臣的問題上做不好有莫大的關係。尤其在戰爭中期開始,秀吉對於戰場的情況的掌握已經越來越倚重軍監,即三成等奉行為首的主和派的報告及意見。即使和談失敗,也沒有處置居中協調的小西行長等人,而且堅持繼續軍事行動,可以說當時身心俱疲、行將就木的秀吉早已經不能作出綜合的判斷,也沒法在死前及時平息危險的火種,最終這個隱憂在他死後便隨之爆發,並且一步一步摧毀了自己建立的天下,斷送到坐收漁人之利的家康手中……





2017年11月26日 星期日

人物簡傳 山吉豐守簡傳(15XX~1575?1577?)

文責:小編 陳家倫

山吉豐守
圖取自 遊戲 信長之野望 大志


山吉氏家紋

山吉豐守,三條城主,孫次郎(孫二郎),山吉氏為擔任越後蒲原郡郡代的家族,與越後守護代三條長尾氏(府內長尾氏)關係密切。

山吉豐守於永祿年間擔任上杉謙信的奏者,並負責協調仲裁越後及關東國眾的糾紛。川中島之戰亦有參戰,為右備大將。

同時對於越相同盟的上杉北條和解亦十分出力,在越相同盟成立上,不但進行奔波,在成立後,更負責擔任北條氏的人質北條三郎(上杉景虎)的聯絡役,負責與上杉景虎協調,若上杉景虎有事情想向上杉謙信傳達,需透過山吉豐守、直江景綱等謙信奉行傳達,同時若上杉景虎有任何來自實家小田原北條家之書信,亦須經由山吉豐守檢查。


天正3(1575),山吉豐守病歿,亦有說法時間點為天正5(1577),山吉豐守死後,由於嫡子‧景長(亦有說法景長為其兄弟)年幼,根據上杉家法,若家臣病歿,其繼承者未成年,需要沒收其一半領地,待新任家督成年並重新宣誓效忠上杉氏家督後,才歸還領地。

因而山吉氏的居城三條城遭到上杉謙信沒收,改由謙信重臣,神余親綱進駐,山吉景長及其一族則是移居木場城。

天正三年(1575)軍役帳中山吉豐守是被歸類為旗本眾,並記為「山吉孫次郎」,負擔軍役數
長柄槍235(內含手槍[1]30)、手明(重裝步兵)40人、鐵砲20挺、大小旗30本、馬上(騎馬武者)52騎,共計377人之軍役,負擔上杉家中最多人數的軍役。

同時山吉氏與直江氏等上杉重臣間亦關係密切,上杉謙信重臣直江大和守景綱其兩名妻子即是山吉豐守之女,分別先後嫁給直江景綱為正室及繼室。



[1] 相較於戰國時期長度三間(5.7公尺)的長柄槍,手槍是指一般長度的長槍,長度約九尺(2.7公尺)

2017年11月25日 星期六

真說「忍者之國》-織田父子攻擊伊賀之謎-


近日,在台灣將會上演一齣電影《忍者之國》,內容背景是取自天正九年(1581)織田信長派兵攻打伊賀國(今·三重縣伊賀市)的事件。

信長攻擊伊賀國的事件成為文藝作品的故事背景,或者在故事中描繪成一個忍者生死存亡事件的安排已經不是第一次,人氣漫畫《甲賀忍法帖》已是先例。

提到信長入侵伊賀,要麼就是他統一天下的「天下布武」的一環,也有些較熟悉戰國史的朋友會說,是為了幫兒子擦屁股。

一般的理解是這樣的:兩年前的天正七年(1579)九月,織田信長的二兒子信雄私自發動攻擊伊賀的軍事行動,但大敗而回,得知事件的信長十分惱怒,嚴令斥責魯莽兒子衝動妄為,但畢竟是親生兒子,兒子的失態就要老父來收拾殘局。

另外,也有人會想到信長出兵伊賀,是因為那裡是忍者之國,都是危險分子,於是信長也將計就計的進行鎮壓。

首先,在先前的文章裡已經指出,戰國時代的忍者雖說有類似現今特務人員的性質,但現在的忍者形象是嚴重被美化誇大,並沒有那麼神,那些大部分都是明治維新以後人們想像而來的產物。

另一方面,伊賀國的武士領主也不都是忍者,伊賀國因為地理上位處群山包圍的盤地,的確有利了孕育出忍者這職種,但那個職業集團只是伊賀國的一個存在,並非所有伊賀武士或伊賀國的人都是忍者。

到了江戶時代,由於伊賀忍者的名氣,不少身手不凡的人也自稱自己來自伊賀,久而久之就讓人覺得伊賀的人都是身懷絕技的職業忍者。

其實,伊賀的武士領主(號稱「伊賀二十八家」(諸說))中,大部分都是數百年以來紮根在當地的領主,他們長久以來居住在封閉的伊賀國山谷盤地之中,熟悉地形是理所當然,但不代表他們都有能人所不能的能力。

在歷史中,他們真正的武器是善用地形自我保護,並且通過各領主間的互動合作,讓外敵難以輕易攻入。反過來說,跟伊賀的武士領主搞好關係,則可讓伊賀成為有用的避難所,伊賀的武士也會為了自保而介入鄰國的紛爭。

那麼,這次織田信雄的入侵行動又是什麼一回事呢?其實有關信雄入侵伊賀的原因,長期以來都按照軍記物的解釋,即信雄為了個人的榮譽以及擴張慾才會入侵伊賀。

後世史家大多也不加思索地套用這說法,再加上前面提到信長怒氣斥責,於是史家在言語之中都多少暗示出對信雄的嘲諷。不過,平心而論,野心及慾望雖說不會沒有,但卻不一定是唯一的理由,而且也不足以用來批評信雄的才幹。

首先,撇開軍記,從當時片段的資料及當時的政局來先,信雄進攻伊賀是時機不對,政治不正確,但並非毫無道理。信雄當時剛得到父親的幫助,成功繼承了北伊勢名門北畠家的當家,並且將已經退隱的「義父」北畠具教殺害,完全強奪了北畠家的地盤(有些說法指具教暗通武田信玄,或者崇拜信玄引起信長猜忌,所以被殺之說,只是後來的傳說,並不真確)

不過,推倒了北畠具教,不代表整個北畠家都聽憑信雄及織田家的擺布,反抗信雄的北畠一族逃到熊野、伊賀等地。此外,那時候也正值本願寺、毛利及足利義昭等聯手對抗信長的時期,即所謂的「第二次信長包圍網」,逃出北畠家的北畠殘黨為了持續反抗,便跟反信長勢力聯手,在邊境地區等待反攻機會。

因此,信雄攻擊伊賀,其實可說是反擊「信長包圍網」的一環,只是,當時父親信長及胞兄信忠正在出兵攻擊叛變的荒木村重,為了對應本願寺及毛利等勢力支援村重,信長期待各地有餘力的部隊出兵助戰,而信雄卻在此時向伊賀出兵,失敗而回,且惹怒了信長。

信長在信中是這樣說的:

這次在伊賀國境犯錯,實在天理難容,日月無光之大誤。估計你這次出兵,就是怕派軍到京畿的話,領國的武士百姓會不滿,於是你手下提議就在領國附近發動戰事,逃避遠征的命令,你又同意了吧?

又或者是因為你年少氣盛,缺乏深思所致,所以才輕信這種提議,最後搞出這種結果來。真是太豈有此理,我感到極度遺憾。

要知道這次在京畿作戰,首先是為了天下,也是對為父的孝心,對兄長的情誼,也是為了你本身。因為這仗成功的話,也會有你的功勞,留名後世。

如今家臣柘植保重和一些家臣卻在伊賀戰死了,實在是不可理喻,難以接受。犯下這樣的錯誤,已經影響了我倆親子之情了

細心閱讀信長斥責信雄的責備信時,我們可看到信長惱怒的,其實就是信雄無視政權指令之餘,而且無功而返,甚至也連累家臣們戰死了,這些失態才是讓信長不滿的主因,出兵伊賀本身並非信長責怪的主線。

還有,要留意的是上述信長的指責其實是信長的想法,不代表完全是信雄出兵的理由,在其他非軍記小說的史料中,有指信雄是為了讓自己在伊勢北畠領的支配更加安定,於是想到攻打伊賀,再把領地分賜給北畠家內留效的家臣,作為懷柔的手段。考慮上述的外圍環境,這個說法是具備合理性的,可備作一說。總之,信雄當時其實沒有迫切要奪下伊賀的理由,傳統的野心說、慾望說很可能只是不知因由的後人所作的推斷而已。

無論如何,信雄初戰失利是不爭的事實。作為對家臣要求嚴格的主君,信長對於無視自己命令,而且是信雄先斬後奏的肆意妄為是最難容忍的。信雄的錯誤就是只犯錯,卻寸功不得,這就更讓信長生氣了。

不過,信長的字典裡還是有「原諒」兩個字的,信雄雖然被嚴斥,但兩年後的天正九年(1581),信長終於騰出手來的時候,也決心給信雄機會,並且讓一家精銳出動,四面圍攻伊賀國,配合伊賀國的領主中有部分率先倒戈,信雄為首的大軍一個月內便完全征服了該地。信長還嚴命周邊的領主一旦發現逃脫的伊賀國領主,必須一一斬殺,據記載,這次征服戰約有數百人被織田軍殺害,其後也有逃亡的領主被追殺。

這事件也深深地在伊賀國當地留下烙印,在江戶時代的地誌、軍記中都重點提到信長一度「滅亡」伊賀的故事,但其實被迫害的只有反信長派的領主,其他領主則得到信長的赦免,他們大多都繼續留在當地,後來在江戶時代成為藤堂高虎的津藩成員。

然而,隨著年代遠去流逝,伊賀國史上首次的「外寇」記憶也越來越多粉飾、加工,慢慢便形成現在類似電影、漫畫那種的印象。



其他有關織田信雄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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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3日 星期四

長篠之戰的真相—日本戰國史著名之戰大揭秘


長篠合戰屏風圖

首先我想說說長篠之戰的開戰問題。 從結論來說,我不認為勝賴是盲目開戰。很多人是看結果來否定勝賴的選擇,可是卻很少人從整場戰事的角度看,也就是長篠之戰的整個過程的問題。事實上,在一次史料上,看不到長篠之戰是勝賴一意孤行的決定,同樣,本人親身走訪長篠戰場時,也不能相信武田家將是尋死而戰。 

首先我說一下,在《信長公記》、現存的文書上,有關於當日決戰前,武田家的作戰會議的記載,可說是完全沒有。所以我們無法斷定勝賴的整個作戰方針,但可從他寫與跡部勝資的一封書信中看到勝賴完全沒有擔心信長、家康的到來,反而揚言「將可殲滅對手」。另一邊廂的信長也揚言「(勝賴)不退,真是天賜的良機」(細川幽齋書狀)。兩方都是信心滿滿的,最終的結果,就是信長方大勝,自然有不少人會立即說「勝賴真是大言不慚」。然而,大家請思考一下,當時勝賴及武田軍正在圍攻長篠城,在決戰前,長篠城只剩下本丸部分可以死守,換言之,信長、家康要做的,就是解救長篠之圍。


長篠古戰場內復原的馬防柵

長篠一旦失守的話有什麼影響?站在武田方的立場來看,只要長篠城一旦失守,1來到長篠附近的信長及家康事實上已束手無策,因為長篠城本身也是利用天然地理條件而建的堅城,武田軍當時也有一萬人(異說有),一旦勝賴攻克長篠城,繼而進城,連同附近的山砦堅固自守,有三萬兵馬的聯軍也未必敢胡亂行軍。

再詳細去解釋的話,以下請容許筆者作一點推論,武田軍一旦奪取了長篠城後,礙於長篠城太小,當然不可能讓全軍都龜縮到長篠城對抗聯軍,但這樣並不代表信長、家康能進而攻之,得到勝利。因為離開有海原到長篠的狹小丘陵地形,根本無法讓大軍佈陣攻擊,所以只有約2萬的武田軍也得分散各山頭包圍、指揮攻城,武田軍得到長篠城的話,象徵在鳶巢山等五砦的武田軍仍然存在,那便代表武田軍已完全把包括長篠城在內奧三河要衝控制,後退之路也確保了。這樣的情況下武田軍的選擇則更多,被動的便是聯軍方。 

這樣的情況一旦發生,不僅令三河、遠江、美濃三國的政治形勢變得不穩定,原本已控制北遠江重鎮的武田,如再領有奧三河地區,壓迫德川則更容易,原本投向德川的國眾也會產生動搖。對德川來說,長篠一失,德川領國從東三河至西遠江一段等同被武田家切斷,這樣則令家康完全處於劣勢,到時德川能否一人支持,實在難以推計。或許會反過來屈服向勝賴,指向織田。這樣的話,在西邊的信長也難以久安。所以,對信長來說,長篠城之戰甫開始時,信長並非純粹打算一面倒地攻滅武田,而是回應勝賴打壓德川的救援行動,對織田信長也是極具戰略意義的。而對整個日本戰局來說,長篠城一旦陷落,象徵聯軍來到也無法解救長篠城的話,其他反信長的陣營也定必更有信心包圍信長(不論能否成功)。 故此,長篠之戰的最初,心急的不是勝賴,而是信長方。

那麼,第二個問題也來了—既然不急,為什麼勝賴要開打戰事?不是更愚蠢嗎?

一般思考的話,大抵會有類似的想法。但既然急的是信長方,信長也必須設法做一些事來阻止勝賴如願以嘗,於是就出現了酒井忠次、金森長近的別動作戰,突襲正在包圍、監視長篠城的鳶巢山,並搞斷武田軍的後路。最終這個計劃成功了,這個作戰,令本可以逸待勞的武田方忽然大亂。

然而,大家也別忘記,奇襲的第一要鋼是「出奇不意」,也就是令對手無法想像得到。信長實行這個奇襲時,事實上有幾個作業在進行。第一是停止向長篠方向進軍,一方面是怕武田軍反擊過來,另一方面是保持「後方牽制」的作用,但這個作戰的真意乃停止刺激武田軍,並開始在長篠西面的有海原建築野陣城寨。

奇襲作戰成功後,被兩面包圍的武田,要麼就撤退回甲斐,要麼就一戰扭轉乾坤。最後勝賴及武田軍的指揮部決定了後者。一戰定乾坤好還是撤退較好這留待下面再說,但信長這個奇襲的確破壞了武田軍的計劃,更把武田軍由主導,變成被動。 

然而,這個結果,其實不能過於責怪勝賴,本人曾親身到過長篠古戰場作調查,酒井忠次等人渡過的豐川其實是河床不平及寬闊的河川,對岸往鳶巢山的山路也十分崎嶇不平,因此這個作戰能成功,的確是十分厲害,但因為既不可明火行軍,也怕被敵軍發現,所以也是風險奇高的冒險作戰。結果來說,大家都指責武田方太笨,這樣也想不到云云,但事實上是因為沒有確實了解現場情況而作的「結果論」。

按照一些說法,鳶巢山被奪大概發生在決戰前一小時左右。當時的武田軍所受到的打擊自然十分大,但仍然有選擇的餘地—撤退或者反擊。從現在大家所知道的最終結果來看,撤退肯定是首選,本人也曾這樣想。

可是,一如前文所示,在當時兵農未分的戰國時代,撤退意味崩潰及戰敗,一場打得好的撤退作戰,在戰國史上寥寥無幾。因為再厲害的戰國武將,面對群眾大恐慌的非職業兵卒,如何有效撤退又不會因為恐慌而損失慘重,事實上比打反擊更困難。加上一旦聯軍看到武田軍撤退,追擊是意料中事,所以撤退也未必是最好的選擇。 

那麼,長篠之戰最終在不利於武田的情況下開打,從決策上怪責勝賴的話,我從沒有反對,我一直也只想強調背後的種種原因,絕不是決策層分裂、求死或勝賴一意孤行之舉。然而,相信「就算如此,武田軍為什麼要選擇進擊?」才是大家感到難以理解的。可是,事實上有幾個思考盲點是值得留意的。 

第一,進擊不等於自殺。相信大家會瞠目結舌,聯軍有上千支火繩槍,為什麼說進擊不等於自殺?對,這就是第一個盲點。戰國時代的鐵砲事實上性能不太好,平均一分鐘只能發射2~3發,而且突然報銷,槍管過熱,難以入彈也是大問題。所以,大河劇及遊戲中那樣槍林彈雨的景象,只會出現在想像而已。 

第二,三段的真實性。看到第一點,自然有熟悉戰國史的朋友會反問,「三段」不就解決了這個問題嗎?的確,這是現在最盛行的說法,即織田德川聯軍將火繩槍隊分成三排,一排射擊,一排填充火藥,一排準備,這個在相關遊戲中也早已十分著名。

但事實上,疑問點是很多的。首先人數是否有3000人,在一次史料上是找不到證據支持的。當然,信長當時的兵力,三千人不是問題,但是戰場不過是長二公里,闊一公里餘的狹小戰場,從戰場中間的連吾川至信長、家康方本陣的長度也不過數百米,加上馬柵、土壘等防禦工事,活動空間其實嚴重不足,而且完全沒有史料透露信長如何訓練三段擊,鐵炮隊本身也是臨時調集而成的聯合軍,合作度本身也是值得懷疑。 

第三,武田騎馬隊的真假。這個相信有不少人聽過,到目前為止,日本在明治時代以前,大規模的騎兵隊並不存在,當然,並不代表沒有人騎馬,只是好像西方龍騎兵般組陣衝擊的作戰,其實沒有存在過。武田軍內的騎馬武者也的確存在,但是否像遊戲及大河劇那樣大規模衝向聯軍,在史料上也未能確定。

除了《信長公記》提及武田軍中的一部分「關東善騎之眾」進攻外,已沒有更多的記載,而在武田信玄至勝賴期的諸場戰事中,也無法找到與騎兵戰術類似的記載。當時一般的作戰,都是馬上武者配合數名步兵為一組的,即使武田真的重視馬的重要性,這個常例也沒有改變。而馬柵在戰國史,更是早早登場的戰爭用具,並不是為武田軍而設的新產品。 

第四,信長本陣的構造。有馬柵、有火繩槍隊、有防禦工事的聯軍本陣,事實上等同於一個野外的城寨,武田勝賴在戰敗後寫給家臣的書信也提及自軍的攻擊行動等同攻城。的確聯軍挾狹長的連吾川防守,配合馬柵、土壘、乾壕及隱穴等防禦工事,一方面信長軍的防守是十分嚴謹,但反過來也意味著織田、德川家知道,武田軍的攻擊是不容忽視的,所以在《信長公記》中信長嚴令軍中不可擅離本陣半步,除了是集中用火繩槍、弓箭去襲擊對手,防止隊列自亂也是一個關鍵。這一系列的防禦工事並不是一日而成的產物,重視情報而且在戰場三公里內的武田軍不可能不知道。 

最後,武田軍死傷主因。這可說是最大的盲點,武田軍的大敗,或許是受到遊戲、大河劇等的影響,武田軍好像全死在戰場似的…其死傷數,除了信長勝利後的報捷書信外,就苦無記載,加上後世的大力吹棒,於是就產生一個錯覺,就是所有武田士兵連同山縣昌景等指揮武將都成了砲下亡魂,但《信長公記》中卻明言道,更主要的死因是溺死、餓死及被追擊而死。當然,被火繩槍、弓箭之類射殺的士兵也存在,但沒有後世想像中的多。

長篠之戰的過程,並不是武田與織田之間的戰爭,還有德川,後世傳承的回憶錄指當時的內藤昌豐及山縣昌景已殺進馬柵的第二層,雖然沒有記述是否戰死。但這個傳承以及上面的推斷分析,武田方的攻擊事實上是有效的,也就是戰術上並不是紙上談兵。

現在我們無法查考德川方有多少火繩槍,但如果《本多忠勝武功覺書》等的傳承無錯,那也更進一步可推定武田軍當時的作戰並不是雜亂無章的「求死作戰」。衝擊較弱的德川方面實在十分可行,織田、德川兩軍陣營相連,總帥的本陣相距約800米,兩方的一舉一動,很易察覺,若德川方動搖,也肯定影響到鄰近戰場的織田軍。這樣一來,武田軍能否尋找到突破口再加以打擊,便成為作戰有沒有勝利希望的關鍵。

事實上,山縣昌景、土屋昌續等武田重臣的死亡地點是眾說紛紜,現在戰場所樹立的碑,除了土屋是死在馬柵內之外,甘利信康以下的武田將士都死在中心戰場外圍部分,由於沒有文獻清楚說明各將的死因及地點,假定現場所立的碑是正確的話,這樣也表示真的死在火繩槍的,很大可能是前線的士兵,而發射火繩槍所產生的煙霧,令從後方來攻的士兵及上級指揮無法判定前路景況,加上防禦工事的阻礙及聯軍方的抵抗,做成武田軍混亂,力戰數小時後筋疲力盡而逃退,終於便進入了聯軍方的追擊戰。 

以上是結合史料及本人現場視察後推斷的過程。一如上部也提出,在戰術上是有扭轉這個不利的可能性,從一些史料上也看到武田軍並不是從一開始就立即大敗,否則難以與聯軍打了數個小時。

就在第二點所強調的,當時的戰場,能否容納兩方加起來的4萬餘大軍,也是一個疑問,就算真的是三萬對一萬八千,考慮火繩槍的殺傷力及效率,其有效射程為200~150米內,(所謂的有效射程乃指能保持威力,擊到敵人的距離,即「命中射程」。當時一般的火繩槍射程最遠可達1000至500米(這是指可及的最遠射擊距離,不是「命中射程」),當然,要是肯定令敵人兵馬人仰馬翻的「必中射程」的話,以當時的火繩槍技術,50~30米是最安全的。 

這樣看來,火繩槍的殺傷力自然會受到質疑,但只要把防禦工事及軍數上優勢配合分析的話,火繩槍的優勢及利點仍然很大。但是,本人對此不感到懷疑,唯一最不解的是「為什麼是餓死?」,我認為這就是很多人都忽略的一個關鍵。從長篠城包圍戰到本格決戰,只有寥寥三日,才剛日夜狂攻長篠城的武田士兵,被迫又要投入另一個戰事,自然會無以為繼。加上疲累、恐慌、緊張等種種因素,武田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在戰場內外戰死或被追擊而斃。這個才是造成武田方有大規模死傷的主因吧?

在此簡單總結一下,長篠之戰本身的相關史料是十分缺乏及不全面的,單憑後世的軍記小說來推斷是十分危險的。有人把長篠之戰敗北都歸究到武田勝賴個人的問題上,其實是以偏概全,不盡不實的。這個想法,大抵是受到甲陽軍鑑及黑澤明的電影《影武者》的影響。

從史料的記載中可知道,最後武田家的潰敗、死傷慘重的主因,並不是只因為衝擊織田.德川陣地,更多的是因為受到織田、德川聯軍的追擊,加上其他原因,如飢餓、慌張而死在敗退途中。 說實在,在兵農未分離、軍律鬆散不一的戰國時代,只要一旦敗退,軍紀散亂的事例是屢見不鮮的。因此,是攻是退,並非我們後人容易判斷的。

2017年11月21日 星期二

小特集: 織田信雄四宗罪再審判(4)不自量力挑戰秀吉(2)改易真相

織田信雄

說到改易的經過,其實幾乎沒有可信史料可循,在原始史料上,我們只能確認七月初當時,小田原城快將投降之際,流出了信雄將被改替領地的傳言。這個傳言甚至傳到信雄的領地尾張、伊勢那邊,於是信雄便跟身在領地的家臣說

有關改替領地之說……到今天為止我都沒有收到命令,我向神明發誓這是無中生有的,你們快點去安撫領內上下,不許妄動

同月中,北條氏直投降後,被秀吉命令到高野山接受軟禁,身在戰陣的信雄還指示在國的家臣,當氏直一行人通過領國時作好安排。這也是最後一封信雄作為尾張、伊勢國領主可確認的史料。八月初,昔日的盟友德川家康寫信給信雄的家臣說,已向秀吉說情,對信雄的處置作寬大的安排。這時候雖然已傳出信雄被沒收領地,但在史料上卻沒有提到原因,那時的信雄身處之地也是傳言四起,有傳他去了常陸、秋田、蝦夷、伊予等,但都沒法得到證實。不過,兩年後秀吉出兵侵略朝鮮時,當時已出家,法號「常真」的信雄卻身在肥前名護屋的陣營,顯示他已獲到秀吉的赦免。後來在秀吉死前為止,信雄成為秀吉的御伽眾(陪秀吉聊天解悶的工作),織田家當家之位則交給了信雄之子秀雄,領越前大野四萬五千石。

經過已如上述,首先要問的是,所謂拒絕改替領地而被改易之說是怎麼來的,然後再談談秀吉為什麼要這樣做。

上面已提到,基本上沒能發現可信史料證明信雄是因為抗議改替領地而被改易,豐臣政權也似乎沒有公布理由。先不論其可能性,這個說法主要是出自於後來江戶時代的故事書及一些傳言集。尤其是提到家康功業的書中,都會提到這件事件,藉以帶出家康忍讓,接受秀吉的「無理要求」,保住了日後爭雄的資本,而信雄則成為映照家康高瞻遠足的反面,當上「為一時的榮辱誤了家族」的人。因此,信雄因為堅持不換地而被改易的說法,即使有其可能性,但還是死無對證。

另一方面,為什麼秀吉要改易信雄呢?的確統一了大半個日本的關白豐臣秀吉已無後顧之憂,對信雄也已無顧慮,也不怕他能跟人聯手再反抗自己。這裡還有一個重要的部分不能忘記,那就是這次圍繞著信雄及家康的領地改動的含意。

除了所謂的把家康封入關東外,其實更重要的是伴隨著家康、信雄的改封、改易,秀吉一口氣把自己的家臣們悉數安插在信雄的舊領地,以及關東德川領的周圍。對家康進行無形的包圍自不待言,但對於信雄舊領,秀吉早在傳出信雄改替領地的傳言後不久,便著手安排「交接」。改易發生後的七月底,秀吉可以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收了信雄領地,可以說秀吉對拿取信雄領地是早有計劃的,已不由得信雄願不願意了。

那麼,為什麼秀吉對信雄領地那麼垂涎欲滴呢?其實關在於不久後爆發的文祿慶長之役。信雄所領的尾張跟伊勢在當時是太平洋地區重要的物流運輸中轉站,秀吉看中了它的地理條件及經濟力量,有利侵朝時把大後方的後勤物資調到北九州的前線。如果領地依然由信雄把持,勢必不能以最順、最快的效安排轉運。因此,秀吉沒收了信雄的領地後,便把尾張、伊勢等地交給了自己當時的後繼人:秀次。

其實,這招也不只用在信雄身上,數年前藉肥後一揆殺害了前同僚的佐佐成政,再安排了自己的家將加藤清正、小西行長分管肥後南北,也是為侵略朝鮮做的準備。還有同樣是前同僚的丹羽長秀病死後,秀吉立即藉家臣紀律差為由,將長秀之子丹羽長重減封到若狹,把越前及南加賀騰空出來,再安插了跟秀吉關係良好的前丹羽家將溝口秀勝及村上周防守接管,越前也是日本海海運的重要中轉站,從奧羽運來造船的木材通過越前三國湊,再運到山陰、九州。


可見,不論信雄改易的直接原因是什麼,背後也跟當時銳意準備侵朝的秀吉盯上尾張、伊勢有關,而且如上述,這些例子早有前例,並非只針對信雄一人。這也說明了為什麼明明是說成「犯上激怒秀吉」的信雄在一年不到後便自動得到赦免,因為秀吉該到手的已經到手了,也沒有殺信雄的必然理由及必要了。


2017年11月19日 星期日

小特集: #織田信雄四宗罪再審判 (3) 不自量力挑戰秀吉 #1 小牧長久手之戰


天正十二年(1584)初,前年秀吉擁立信雄為新的織田家當家,成功在賤岳之戰中,獲得前田利家倒戈的幫助下,一舉打敗了柴田勝家及織田信孝,兩人也因此雙雙死去。接下來,織田信雄已經沒有對手,可以安坐在織田家當家的位子之中…起碼當時的織田家臣也是這樣認為的。

#1 手刃重臣
不過,事情很快便峰迴路轉,為柴田勝家及織田信孝之死而得益的,還有秀吉。到了三月六日,信雄突然殺害了自己手下的三個重臣:津川義冬、岡田重孝以及淺井田宮丸(史料上還看到溝口氏也被殺害)

一般的說法是指,秀吉自覺織田天下已經盡在手中,是時候要處理沒有利用價值,又愚昧的信雄,於是便設局拉攏了信雄手下的三重臣,使信雄起疑心,並將三人殺害,獲得了攻擊信雄的口實。另外,也有一些親秀吉立場的說法,認為唆使信雄殺人的,其實是後來跟信雄一起對拸秀吉的德川家康,以獲得早日與秀吉決戰的藉口。

不過,不論是哪種說法,基本上都把信雄當成任人擺布的傀儡,接收了這些說法的人便反過來認為,信雄就是當傀儡的料。但事實上又是否這樣呢?以下先說一下這個問題。

根據一手史料,以及成書時期較早的記錄,如《當代記》等,大都暗示被殺害的三重臣或多或少跟秀吉是互助合作,或者有內通的嫌疑。《當代記》更指出其中一個被殺的岡田重孝為「特別受秀吉公關照之人」,於是引起了信雄與秀吉的矛盾。另外,傳教士的報告書中提及,信雄當時希望完全繼承亡父信長的遺志,成為新的天下人,但由於三重臣已向秀吉交出人質,為免人質被害,不同意信雄向秀吉挑戰,於是被信雄所殺。另外,傳教士也提到信雄因為不甘成為出身低賤的秀吉的傀儡,於是拼命一搏,對抗秀吉。

另一方面,《太閤記》當然指信雄是無故殺人,於是被殺害的三重臣他們的家臣一族向秀吉求助,秀吉以三重臣皆為能臣,卻無故被殺,於是決定站出來,教訓信雄。

不管如何,事件的起因是信雄殺害重臣無誤,問題是在史料中,秀吉對於信雄殺人表示極度不滿,而且立即責問信雄因何時殺人。這裡要留意的是,若果信雄殺害自己的家臣的話,秀吉並沒有生氣的道理及名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那三人的確是與秀吉有交流的,信雄也是知道其事,才把三人殺害。而考慮到家康當時還沒有參與其中,家康唆使的可能性比較少。

相反,秀吉在收到三人被殺後,在十天之內已完成了對信雄領地的包圍,而且得到了大部分織田家臣及所屬領主們的支持,可見當時的織田家已經大致上倒向了秀吉,信雄被孤立的情況在三重臣被殺後,已是顯而易見。於是,為了避免自己落得與故主之子為敵的政治不利因素,於是在家康公開表示支持信雄後,秀吉便向各地諸侯指稱家康是信雄舉兵的幕後黑手。

另一邊的信雄則以「秀吉恣意妄為」、「對信雄不忠」為理由,以自己為織田家當家的大義名份,開始積極呼籲日本各地的諸候聯手,並得到家康的救助。家康也深感秀吉的勢力已經十分龐大,甚至把影響力伸到自己盯上的關東地區。考慮到要先下手為強,處得主動權,於是家康在事件後十日決定幫助信雄,其且向信濃、紀伊、本願寺等勢力求援,希望他們從後方牽制秀吉。

以上可以看到,信雄與秀吉的對立,並且引發重臣被殺事件,其本質就是賤岳之戰後,織田家內的勢力址衡已被打破,秀吉再無對手,但如何處理與信雄的關係,則是下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而重臣被殺在客觀結果上,其實是給秀吉打開方便之門,織田家內也幾乎沒有人以他攻擊新主為由加以批難,可以想像,信雄當時的選擇已經不多。傳教士曾評信雄「幾有其父之風,大膽而勇敢」,姑勿論信雄決定起兵反抗,在結果上是否以卵擊石,不自量力,但的確他的決定致使家康參戰,秀吉統一天下的進程及方式也出現了變化,從結果上左右了日後豐臣政權的構造。

#2怯懦媾和
另一個信雄被後人指責的,就是在小牧長久手之戰打的如火如荼之時,原本挑起戰端信雄卻突然偷偷跟秀吉議和,導致至此的戰果完全白費,錯失痛擊秀吉的大好機會。

無容置疑的是,這種說法是來自於親家康陣營的記載及軍記物。先不論繼續打下去,信雄.家康完全戰勝秀吉的機會有多大,就以這一個「信雄私自媾和」之說也成為了很多人指責的一點。

不過,事實上也並非如此。信雄的確在後來跟秀吉議和,但其實是跟家康同步決定,家康也在同時間試圖跟秀吉和解停戰。第一次雙方摸索停戰是在九月中,目前來看,兩方都稱是對方打不過自己,要求停戰,顯然都是外交辭令,但雙方都有暫時停戰的理由。

以少戰多的信雄、家康雖然拉攏了佐佐成政在北陸牽制前田利家及上杉景勝,但始終在財力及兵力上有差距,難以打持久戰;秀吉方雖然物資人力有優勢,但隨著戰局拉鋸,眾多還在觀望的大名很可能會伺機而動,甚至與信雄、家康聯手。因此雙方暫時停戰,其實的確是互有需要的一個選項。不過,九月的初次談判失敗,戰事繼續,秀吉隨後顯然作出了戰略改動,在九月初次談判失敗後,便集中兵力狂攻信雄領地,估計他是明白到,只有信雄無力再戰,才能奪去家康的大義名分,換句話說,用最快的速度及力量使信雄屈服,才是打破僵局的關鍵。

結果,在伊勢的信雄領地大部分在秀吉軍狂攻下一一被攻陷後,秀吉再與信雄以及家康議和,這次終於成功迫使兩人停戰,比起信雄,家康只是停戰而不和,更表明強烈的對抗態度,這導致秀吉與家康處於冷戰狀態,直至翌年(天正十三年=1585)家康的重臣石川數正倒向秀吉後,雙方才真正就議和展開討論,也促成了秀吉送親妹及親母換取家康臣服的契機。

看到這裡,所謂偷偷議和之說,其實是後來江戶幕府為了替家康沒有與秀吉戰到底的問題解畫,於是把責任推到了信雄身上而已。信雄作出了微弱但必須的反抗,而到了最後也並沒有如一般說法那樣,背著家康自己求和,這方面的誤會實在有點大。

事實上,家康當時的家底也差不多完全搬了出來,家康甚至連遠離主戰場的駿河國也進行了徵召,可見兵力不足已成為了一大難題,而真正站出來響應他們的各方諸侯寥寥無幾,大家都在壁上作觀,可以說這樣耗下去,家康及信雄也終將支持不住。


信雄在小牧長久手之戰算是逃過一劫,戰後也得到了秀吉寬大的待遇,甚至在秀吉成為關白後,仍然官拜正二位內大臣,但這一切到了天正十八年的小田原之戰後又出現變化……


2017年11月18日 星期六

小特集:織田信雄四宗罪再審判(2)與弟爭位

電影清須會議 劇照




討伐明智光秀後,下一個要解決的便是織田政權的前途問題,於是發生了後來的清洲會議。

一般來說,我們理解的清洲會議是這樣的。信長次子信雄與三子信孝爭奪繼承權,於是秀吉看準機會,另推信長的嫡孫三法師(秀信)成為新的繼承人。這個決定也引發了柴田勝家和信孝的不滿,成為翌年賤岳之戰的伏線。

事實上,雖然信雄與信孝的爭執是真實的,但是一方面兩人爭的不是繼承權,而是秀信的監護人之位,而一開始推舉秀信的也不只是秀吉,而是織田家的四重臣柴田勝家、惟住(丹羽)長秀、池田恒興及秀吉,還有份屬信長最鐵的盟友德川家康為了解決兄弟相爭而作出的提案,這提案也獲得兄弟兩人的同意。

另一方面,柴田勝家並非一開始便支持信孝,而勝家與秀吉的對立其實是在清洲會議後,信雄與信孝的關係持續緊張下的結果。(有關清洲會議及賤岳之戰,將在今後,另開新文討論)

至於兄弟相爭的背景,一般是這樣描繪的:「無能又戀權的信雄VS有能有野心但地位低的信孝」;關於能力高低的問題,一直以來都認為信孝的評價遠高於兄長信雄,在上回提到的傳教士評價之外,以秀吉為主角的軍記《川角太閤記》也有類似的內容,然而一手史料上卻沒辦法確認。(信雄愚鈍的評價亦然)

一些學者認為,信孝在本能寺之變前夕開始獲得父親重用,成為四國征伐軍的總帥,是信長肯定他才幹的憑據。相反,信雄在天正七年擅自出兵伊賀卻無功而返,還遭到信長嚴斥,兩兄弟的才能之差十分明顯。

這種理解雖說是合理的,但這要留意的是兩兄弟的地位與織田家內的編制問題。

的確信孝是當上了四國征伐軍的總帥,同時也成為了三好家的養子,這意味著如果沒有本能寺之變,信孝充其量也只能當一個織田政權下的四國大名,即地位將與其他織田家臣同等,而當時的信雄已是位置僅次於父親信長、長兄信忠的人物。

可以說,信長此舉算是提升了信孝,但並不是大幅提升,也不代表放棄信雄。在官位、家中地位上,信雄還是遠遠在信孝之上,這除了因爲信雄生母是信長實際上的正妻外,信長對信雄的看重也是隱然可見的。

在當時的社會與江戶時代不同,是「子憑母貴」,這情況在信長安排信雄繼承名門伊勢北畠家,信孝只是神戶家的養子一事也是一目瞭然。

向來被肯定是信奉能力至上主義的信長,為什麼在這事情上「自相矛盾」、「親疏有別」?還是逆向思考一下,只是我們看不到信雄的能力⋯⋯?

說回清洲會議後的兄弟矛盾,領土分配是重要焦點。當時會議決定分配信長、信忠的領地,信雄獲得尾張、伊勢,信孝得到美濃,秀信則坐鎮安土,由各家老扶持,傳說中由信孝當監護人之說其實並不是事實。

不久,兩兄弟便為了新劃分所得的尾張、美濃邊境劃分的問題上起爭執,從目前的史料記載,似乎是信孝首先發難,與此同時,勝家在處理兩兄弟爭執時,試圖排除秀吉及池田恒興,打算只跟丹羽長秀合作處理;這裡便慢慢發展成「勝家-信孝VS秀吉-信雄」的局面(不過長秀還是支持秀吉)。

從僅有的史料中看到,自從在信長晚年開始,信孝便很積極爭取自己的地位,終於要成為一方諸侯之時,卻被光秀完全破壞了,難免有點心有不甘吧?

到了清洲會議後,他又積極與勝家、瀧川一益聯繫,當時瀧川及柴田支援信孝的目的就是要奪回逐漸被秀吉搶去的主導權。兩者一拍即合,但這舉動卻事實上破壞了清洲會議的眾議,以及所定下的格局。結果,信孝因為出頭太早,成為破壞「亂後體制」的不穩分子,被早早打壓,勝家及秀吉的一戰也在所難免。

因此,雖然我們一直都認為這裡秀吉在背後蠢蠢欲動,但這是受到遊戲及劇集的影響,導致我們看不到其他人各有打算的情況。

那麼,信雄又怎麼樣呢?事實上在史料裡,我們的確看不到他在信孝第一次起兵對抗為止,除了在接收尾張國為自己的領地上有點行動外,便看不到有主動的政治舉措,說好像把自己置身事外一樣。直至信孝與勝家走在一起,秀吉、長秀及恒興為了對抗,便擁立信雄為織田家的當家(即留保了秀信的繼承人權利),造成織田政權的第一次內訌。

這裡重要的是,信孝舉兵意味著他反抗了清洲會議的決定,而他的失敗也等於自己斷送掉與兄長信雄相爭的政治資本。因此,與其說信雄與弟弟相爭,斷送了危如累卵的織田政權,其實信孝舉兵反抗,引發賤岳之戰,還捅破了清洲會議虛有其表的和諧和協議,最終間接地使織田政權逐步成為秀吉的囊中物。

後人將責任歸咎於信雄,其實就是與後來的小牧長久手之戰的性質混為一談,但如上所述,清洲會議至賤岳之戰的政治問題其實與信雄關係不大,也不見得他跟信孝一樣積極搞局。

那麼後來的小牧長久手之戰又是怎樣?是不是信雄將織田政權最後的一根稻草都親自拔掉呢?請留意下一回。


日本戰國古城巡遊:沼田城

文責:小編3  森長定

沼田城由沼田顯泰在1532年所建,後來成為上杉家城池,御館之亂時則成為北條家領地。沼田城之所以出名,莫過於真田昌幸與北條氏政就「沼田問題」所引起的爭議。最後北條氏政雖然得到沼田城,卻因私自出兵攻打鄰近的名胡桃城,給予豐臣秀吉出兵討伐北條家的藉口。戰後,沼田城歸真田家所有,並由真田昌幸長男信幸擔任城主。

此外,關原之戰時,真田信幸之妻小松姬在沼田城拒絕真田昌幸、信繁父子入城的逸話,也甚至著名。

江戶幕府成立後,真田信幸領有九萬五千石上田藩領地,信幸初期仍以沼田城作為根據地,並興建五層高天守。在真田信幸之孫真田信利一代,信利引發真田騷動獨立成沼田藩,之後在1681年卻因疏忽職守落得改易結局,沼田城亦因此難逃被廢城的命運......

現今沼田城化身成公園,現存只有本丸及二丸的一些石垣遺址,本丸天守台附近則竪立著真田信之小松姬夫婦的像⋯⋯沼田城位於小山丘上,從JR沼田站徒步不免要上斜坡,大約20分鐘路程,不想走斜坡的話,不妨坐公車(巴士)上山。
 沼田城現今化身成沼田公園

公園入口處有很明顯的沼田城碑

入口旁的觀光案內所

案內所內有沼田城天守模型及全域模型

沼田城本丸一帶
本丸內的真田信之夫婦像

本丸內另一名物鐘樓

本丸後方的曲輪

曲輪可遠眺遠處的名胡桃城及明德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