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談過真田昌幸及真田信繁父子的故事,相信就算沒有我們的解釋說明,兩人在日本戰國愛好者之間,已經是十分有名,加上了多代大河劇的薰陶下,兩人幾有被「神化」的現象。
而在昌幸、信繁的光環之下,後來成為真田藩祖的真田信之卻一直相對的寂寂無聞。信之的事績可以說是一直到了前年的《真田丸》,才得到了「重光」的機會。上面提到「昌幸、信繁的光環」,其實嚴格來說,說成是人們喜好「西軍」、「反家康」的想法,是導致投向「東軍=家康陣營」的信之人氣不高的主因,加上他在著名的「上田城之戰」、「大坂之陣」都沒有什麼明顯的表現,光靠「本多忠勝女婿」的名堂,自然是不足以引起戰國愛好者的注意了。
不過,站在戰國時代「保家為尚」的思想來說,信之最終保全了真田家的安泰,這一點看似微不足道的貢獻,才是信之最大的、不朽的功勞。與此同時,一家出了兩個「戰犯」,信之如何應對的問題,卻鮮有人提起。今次就來談一下。
—樂觀的昌幸,焦慮的信之—
慶長五年(1600)九月的關原之戰塵埃落定後,真田昌幸及信繁作為從犯之一,也受到了家康陣營的責難。不過,由於是次大戰的主犯鎖定為石田三成、大谷吉繼、小西行長及安國寺惠瓊,以上四人也已在戰後不久被斬首,其他參與西軍的將領最多就是流放(宇喜多秀家),或者沒收領地;也有好像島津家那樣最終完全脫身的。
因此,雖然是從犯,但真田昌幸當時並沒有覺得自己大難臨頭,即使因此被勒令與信繁一起去了九度山,但當時的昌幸相信,當時權勢滔天的家康早晚會原諒自己(當時的信繁只是從犯的從犯,不與昌幸同等資格)。他聽說家康會上京及到大坂後,甚至跟長子信之說,打算下山接受家康的赦免。
昌幸的樂觀背後,其實是有賴著信之在戰後一直借助岳父本多忠勝,向主掌外交的井伊直政及家康的近臣本多正信等多次求情,希望他們向家康說情,放過自己的父弟。信之甚至提出以交還家康賜予的封賞,作為「贖回」父弟自由的代價。
信之的交涉從戰後開始便一直努力進行著,雖然曾一度出現曙光,信之也曾向昌幸報告說救出父弟的事成功在望,但到了四年後的慶長九年(1604),信之便再沒有提及救助的事,換言之,信之已收到家康方面拒絕赦免昌幸的要求。
為什麼家康堅決不赦免昌幸呢?有說法指是因為兩次的上田城之戰,使得家康對「表裏比興」的真田昌幸心生懼憚,甚至推論出昌幸的「鬼謀神算」使得家康害怕赦免是放虎歸山。不過,上面昌幸的樂觀態度反映出,昌幸其實對西軍的忠誠度其實並不十分高,或者說事過境遷,做過的事也應該可以放下來了,但顯然家康不這樣認為。
這裡有兩個因素需要考慮,第一是昌幸他的「從犯」身份特殊,昌幸表面看來只是眾多成為西軍的大名之一,但事實上他在投效豐臣政權時,為了巴結上政權,保住家業,與石田三成及大谷吉繼結成了親家,次子信繁的夫人便是大谷吉繼的女兒,因此,昌幸及信繁的身份卻其實又不能算是一般的「從犯」,與三成、吉繼有關的人等大多在戰後都被清算,因此昌幸及信繁在這角度而言,也其實難以苟安。
另一個要考慮的因素是,昌幸雖然只是在上田城舉兵抗戰,沒有做更多的打擊東軍的行為,但是在事前昌幸還是跟隨家康出兵會津的一員,途中到了下野國犬伏時才決定變卦,這個行為在東軍的角度而言已是背叛在先,後來德川秀忠準備西上東山道時,也明言是奉家康之命去攻打上田城,免除後顧之憂,而昌幸父子在信之的斡旋下一開始願意投降,但後來又決定積極抗戰,致使秀忠最終趕不上參加關原之戰,險些斷送了家康在東軍的主導權,同時也是導致秀忠的「處子之作」蒙上陰影。
因此,這種反覆的態度和行為也增加了德川家對昌幸的不信感,可以說德川父子要借助關原之戰樹立霸權,昌幸的行為結果上恰恰是犯了「政治不正確」的問題。這個問題甚至一直持續影響到昌幸病死後,真田家都不能公然舉行葬禮,可見家康對於昌幸的「背信」行為是抱有不輕的情緒在其中。不過順帶一提,兩次的上田城之戰,其實史實上並沒有看到德川軍被真田軍玩弄的很慘,我們現在理解的兩次上田城之戰的主要故事內容都是依人據後來江戶時代真田藩編寫的軍記而來的。
無論如何,兩大因素對於德川家來說似乎還是可以說的過去的,本多忠勝、井伊直政、本多正信等人都一度釋出善意,但最終還是家康的意願成了最大以及最難的障礙,也是唯一能使信之在保護父弟與保全家業之間,不得不作出抉擇的最主要因素。
—失望的信之,不放棄的信之—
然而,即使如此,在爭取釋放的這四年內,以至救出作戰失敗,昌幸於慶長十六年病死為止,信之對於父弟的支援也是從不間斷。據相關考證,信之把領地的收入中大約三成左右拿來資助父弟在九度山的生活開支,另外家族各人也把自己的收入一部分拿出來作為支援金。當時的真田領因為戰事百廢待興,領地開發也還在途上,拿出三成的收入來支助昌幸父子,其負擔之大不言而喻。信之為人子、兄以及為人臣之間盡力維持平衡的努力也盡現眼前。
昌幸死後,信之對信繁的支援雖然沒有足夠的史料去看到其內容,但相信也沒有太大的變化。直至大坂之陣,當時信之患病沒有出戰,改由兩個兒子出戰與自己的弟弟對壘,這個場面一直只以信繁的角度去描繪,但信之的角度,以至真田家的角度來說,卻更是種種滋味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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