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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26日 星期二

華文世界初翻譯!狠評信長之始



我們曾經為大家介紹過江戶時代的名儒兼名臣.新井白石在撰寫《讀史餘論》時,對信長作出辛辣的評價,相信不少信長粉絲也多有不能苟同之處。然而,在新井白石狠評的近一百年以前,已有人對信長進行更為詳細、具體的批評。那就是江戶時代軍記物中的“BEST SELLER”之一 —《信長記》的作者.小瀨甫庵。

小瀨甫庵(一五六四~一六四〇)是出身尾張國的一名儒醫,對軍學也有興趣,份屬織田信長、豐臣秀吉的同鄉。甫庵筆下除了《信長記》(為了跟太田牛一的《信長()記》分別,一般稱之為《甫庵信長記》)外,還有另一本同樣在江戶時代具有極大人氣的《太閤記》(一般稱之為《甫庵太閤記》)

在江戶時代,各家諸侯的家史不外傳,時人要了解戰國時代的風雲變幻,在一定程度上,必須借助軍記物。而要了解織田信長的故事,由於太田牛一的《信長()記》屬於秘傳不外揚的記錄,只有為數不多的藩能夠獲得抄本,其他藩則要通過外交手段,才能借來抄讀。因此,面向大眾的《甫庵信長記》更能滿足眾人的需要。

雖然太田牛一撰寫《信長()記》目的與小瀨甫庵撰寫《甫庵信長記》的目的迥然不同,但事實上甫庵是以《信長()記》為底本,加上了個人的儒家理念和思想,再撰寫《甫庵信長記》的。因此,我們不難發現兩種《信長記》其實有非常多近似之處,只是《甫庵信長記》裡,有更多的儒家思想而已。

換言之,甫庵雖然以太田牛一的《信長()記》為底本,但基於他是一名儒學者的關係,他批評太田牛一的寫作風格「淡而無味」,沒有教訓後人之意。誠然,這個批難頗為不正確的,但從中足見甫庵的寫作目的,並不是以史實為根本,而是借史說教,告誡讀者要遵從儒家聖賢的教化,才能確保太平盛世的長久。

江戶時代暢銷書—《(甫庵)信長記》



由於是而向大眾的歷史故事書,《甫庵信長記》以及緊接成書的《甫庵太閤記》很快便成為了江戶時代初期的熱門暢銷書,各種抄寫、翻印不斷出現,甚至影響了成書於江戶中後期,以信長為主角的軍記物(如《總見記》、《織田軍記》等)和各種劇作的藍本。

到了十七世紀下半期,全國各藩應幕府的命令,開始修撰藩史。與信長、秀吉有關係的藩侯便開始參考了《甫庵信長記》和《甫庵太閤記》的內容,作為輔助資料。因此,不論官、民兩方,小瀨甫庵的著作都成為了必不可少的讀物,上述的《讀史餘論》中,我們也能清楚看到新井白石受到了甫庵作品的影響,更左右了江戶末期至明治時代日本人對信長的評價。可見,雖然小瀨甫庵的著作不能作為良質的史料,但考慮到小瀨甫庵只是比信長晚了一個世代出身(與信長相差三十多歲),嚴格上也算是同時代的人,站在一個普通人、同時代的儒家的角度,小瀨甫庵是怎樣理解信長的行動,都是挺有趣的課題。同時,當我們要考察江戶時代裡,織田信長的形象變化時,也極有必要分析小瀨甫庵的著作。另外,由於小瀨甫庵的著作大量引用儒家經典,對研究儒家思想在中近世日本社會的滲透、普及的學者而言,也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那麼,究竟小瀨甫庵他怎樣去看織田信長的霸業呢?他又樣理解信長被明智光秀所殺的原因呢? 請來看看以下華文世界首次足本的翻譯。








《甫庵信長記》卷十五之下:信長公早死之評



或老人曰:信長公武勇智謀俱達,殊更無人欲之私,且有知人之名,然則其身何以速亡哉?評之不可審也。



爰天下國家之治亂,幾微萌芽之間,此老人皆考之無誤也。老人既嘆國家崩塌,卻不解信長早亡之因,實欠深考也。天下國家之興亡,或大夫、士、庶人等之盛衰,粗見其表,合符其節,世以莫大焉。夫信長公遇逆而亡,亦多有因也。



一、如平手中務大輔(政秀)上諫之事,信長公不厚孝行之道,尤其自身行為不正,故終不得庇佑而早亡矣。夫孔夫子曰「五刑之屬三千,罪莫大於不孝」(註:《孝經.五刑》)也。又《禮記(註:曲禮上)》中「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分爭辯訟,非禮不決」,「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禮不定」,「禱祀祭祈,供給鬼神,非禮無誠而不莊」。如此之時,大祖(始祖)無守護,神明既受非禮者,縱再興神社於衰微,(神明)終不護非禮之施主矣。以此始終,中務大輔(政秀)鑑而諫之,蓋無誤矣。嗚呼!吾(=甫庵)以此為明眼之諫,以往(信長)應謹而受之持之。諫爭之益,於《孝經》可有勘識耳。

信長師傅.平手政秀的菩薩寺—政秀寺


一、(信長)不敬鬼神,不祭社稷之神,故無天神地祇之守護而早亡歟!夫祭神有禮,王者祭天地,諸侯祭封內山川,大夫祭社稷,士、庶人祭先(祖)。《家禮》曰「君子作家,必先祠堂」,祠堂祭高、曾、祖、考四世,始祖則祭於圓丘,百世不遷者也。或岐阜,或安土,(信長)改其居而不曾一度見此禮。外神之祭不置,先(祖)之祭亦不行,何謂人君之道哉?曾子曰:「慎終追遠之時,民德歸厚」(註:《論語.學而》),夫云祭先(祖)祭神之事,如同樹之根也。樹已無根,則何有永久之理!其效尤明白也。



一、惑亂終不至開發者,畢竟(信長)不曉文道,專嗜武道故也。古文已云「文武兩道,不可捨一」。聖王用兵,非樂其所,不得止而用矣。就夫文、武如車之兩輪,鳥之兩翼。然專用武道而欲至治,如同欲使車以一輪行之,鳥以片翼而飛也。而異朝(中國)之昔,湯武久持其世者,亦全非專武而治,乃致文武至剛之所也。學聖經賢典,方能治世長久,永傳佳名,世有所傳也。(信長)不顧其理,以武威之勇而伐,視深奧政道為古,政道不伺,問事不求賢臣,獨謀其事。今(吾=甫庵)思之覺有可惜矣。信長公智謀如此,且不重學問,而其後無治,何況其餘哉?



一、治國家以民為本,撫豪傑,舉義士,以孝弟(悌)為大本。感念忠臣烈婦等,方可不分遠近而治,欲顧左右前後而治,皆必須討滅敵國之兵也。此乃背仁政之道,故難永久矣。去者,孟子見梁襄王(魏惠王),出而語人日「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而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於一」,「孰能一之」,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註:《孟子.梁惠王上》)。每物有經緯,文道、武道雖謂治道之經緯,文道尤為樞要耳。欲專以武道而治,如同因()木求魚,終難成功矣。



一、(信長)與高野山有惡事,令泉州堺之代官.松井友閑動兵三十餘人,欲登山,然後蹴破戶障子(註:戶障子=門戶之意),毀損器具雜物。(高野山)雖為古老碩學,然遇敵必抗,一山(高野山)之眾聚而行議,皆云「自此山開闢以來,未聞此事也。明分是非,方能有令。暴虐無道之輩,不逐一誅殺,則無以救禍矣」。高野山謀分其(信長)三十之兵,以宴款為名,而請其入寺,中方之眾徒(註:高野山的下級僧侶)盡屠之。信長聞其事大憤,命人誅殺迴國之聖(註:到各地勸民眾供奉、捐獻的僧侶)數百人,再亡高野山。信長於山之四方設城圍之,廣積兵糧。滿山上下同心抗之,「慈法大師五十六億七千萬歲,期慈尊出世之曉也。今至此時而及斷絕之事,誠可悲至極矣」。修大法秘法,碎老若肝膽而祈願,多得靈驗。滿三七之日(二十一日後),信長公亡於惟任(光秀)之手,是乃信長不正其本元之實,罪不歸己,無自責之心,皆視之為他人之罪故,多殺諸聖之孽也。有此惑疾,何以為世之準繩,以正億兆之民哉?但凡國主,不正其實而施刑罰,終受神靈之咎者,和漢(日本、中國)不少矣。吾(=甫庵)以為諸侯、大夫、近侍等正事物虛實,乃政道之根本也。國主之本應歸於修身、正心耳。

曾與信長對立的高野山


一、信長公堅信其身可欺金石,故猶惡人之非。夫其臣職分有誤,(信長)終不忘卻。縱一旦似有寬宥之意,內心則暗存別意。經過多年,忽罰其流放。賞一善則勸眾善,罰一惡則眾恐惡,況其類善類惡邪?以此,惟任日向守(光秀)為圖自身上位,既知自身積累非義之事,縱相陳而不得宥恕,且(信長)今不露其色,日後必得其咎。既已如此,先起逆亂而弒(信長)矣。盡忠於己者,勿欲他人忠於己身,實乃至當至言矣。上下為義必捨舊怨也!夫云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是怨希用也。共比義者,永恨豈存哉?



一、(信長)不舉用諫諍之臣,故而背政道矣。自然其行有失,亦無人制止,或因大(=)臣之中,有含恨其(信長)者,故不欲相告之,終使其(信長)早亡矣。



考右之諸條,不應天命則有事,必治世不久也。國者不以富強為利,唯仁義而已。上下有仁義,則大利在其中。故()湯自立於方五十里之地,向西出征之時,東民怨之曰「何置我國於後邪」,而其世六百四十餘年而不亂,兆民皆蒙其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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