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選組簡史（一）——清河八郎

自從嘉永六年（１８５３年）黑船來航之後，日本政界陷入攘夷與開國兩種救國論的鬥爭，各地大名和其家臣到處奔走，連橫合縱，逐漸分成輔助幕府的佐幕派，和以天皇為領袖的尊王派，兩派之間，又有一個折衷的公（朝廷）武（幕府）合體派。尊王攘夷派之中，又以長州藩勢力最強，他們底下的志士籠絡朝廷的公卿，操控天皇的行動，又對反對攘夷的人施以殺手。但是深居宮闕的孝明天皇，一直希望由幕府率領大名攘夷，於是在文久二年（１８６２年）傳召幕府將軍德川家茂上洛聽旨。

當時京都內外由尊王攘夷派的長州和土佐兩藩人員控制，暗殺之風盛行，一片腥風血雨，其猖狂程度令將軍、佐幕派大名、甚至連天皇自己都反感。將軍動身前往尊王攘夷派的大本營，猶如甕中之鱉，有被挾持之虞，於是民間有些志士，自發組織團體，擔當將軍的護衛隊，沿路護送將軍上洛。

護衛隊發起人清河八郎出身出羽庄內藩，生於天保元年（１８３０年），本名齋藤元司，是當地鄉士齋藤豪壽的兒子。齋藤元司年少時曾到江戶遊學，兼修文武，成績斐然，更在江戶神田三河町開設私塾，親自教授學問和劍術。安政二年（１８５５年）改名清河八郎，離開故鄉，巡遊全國，結交不少名人豪傑，在志士之間甚有人望。安政五年（１８５８年）幕府大老井伊直弼在未得天皇勅許下擅自與美國簽訂通商條約，舉國譁然，加上將軍繼承問題受到支持德川慶喜的敵對派系的攻擊，為了壓制政敵，井伊直弼大肆搜捕異見人士，成為全國攘夷志士之敵，井伊直弼自己也在安政七年（１８６０年）三月三日在櫻田門外被浪人暗殺。此事給清河八郎的打擊甚大，他認同尊王攘夷論，安政大獄事件更堅定他的尊王志向。

清河八郎

在井伊直弼被暗殺之前一個月，清河八郎與山岡鐵舟（幕臣）、松岡萬（幕臣）、伊牟田尚平（薩摩藩士）等十多名志士組成團體「虎尾之會」，高唱尊王攘夷，並策劃襲擊外國人行動。同年（１８６０年）十二月，擔任美國駐下田領事哈里斯通譯的休斯肯被暗殺，有傳清河八郎參與計劃，因此江戶清河私塾受到幕府監視。不過清河八郎本身為人放蕩，脾氣亦不佳，據說他經常流連吉原遊廓，花掉了積蓄，竟幹起打劫殺人的勾當，因為一次下手不慎掉落隨身物品，事後被幕吏撿獲，從此成為通緝犯；也有一說是某天與人爭執，一時按捺不住把對方砍死。總之清河八郎因為殺人事件而成為通緝犯，不得不逃離江戶，藏身奧羽，卻丟下妻子於蓮一人在江戶，不久於蓮被幕吏拘捕，她經不住嚴刑拷問，結果死於獄中。清河八郎帶著悲傷的心情，再次離開家鄉，到九州巡遊，期間結識了平野國臣（筑前藩）、真木和泉（久留米藩）等尊王攘夷派領袖，由此名聲大振。

當時薩摩藩國父島津久光（藩主島津茂久是他兒子，故稱久光為國父）帶兵上洛，世人皆認為島津家上洛是為了勤王倒幕，一時間聚集了各地尊王攘夷派的期待，清河八郎亦號召志士在京都響應，不過島津久光其實是個公武合體派，更派人鎮壓準備生事的自家攘夷派家臣，是為寺田屋事件。清河八郎期望落空，悻悻然回到江戶靜候良機。

這樣一個尊王攘夷志士、殺人犯，如何解除通緝身份，又為何會自薦成為將軍的護衛？原來他藏身江戶期間，找來當日「虎尾之會」的同伴山岡鐵舟，透過他幕臣的身份，向擔任幕府政事總裁職的松平春嶽（越前福井藩主）呈上急務三策——宣布大赦、實行攘夷、教育天下英材。幕府採納他的建議，於是宣布大赦，清河八郎的通緝令也得到解除了。

前述由長州藩控制下的朝廷，傳召將軍德川家茂上洛商討攘夷事情。才獲赦免的清河八郎隨即向幕府提出組成浪士組的建議，他主張的浪士組，是不問身份，集合優秀人材，以護衛將軍上洛，回復京都治安為目的，很對幕府的脾胃，於是得到批准為立浪士組。因為將軍上洛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事，加上清河八郎的名望，許多劍客浪士慕名參加，希望一展平生所學，或者藉此機會建功立業。浪士組由幕臣松平忠敏管理，以清河八郎為盟主，成員共有二百三十四名之眾，個個都是武藝超群之輩，當中包括日後名揚天下的近藤勇、土方歲三、沖田總司等人。

文久三年（１８６３年）二月二十三日，先行上洛的浪士組抵達京都，在壬生新德寺落腳。第二天早上清河八郎把同伴聚集在一起，當眾揭露自己的真實目的——此行不是為了擔當將軍的護衛，而是攘夷的先鋒！還掏出幾天前準備好的誓詞，朗聲讀誦，謂今日國難當前，草莽豪傑也要為國家分憂解難，若有妨礙皇命、只圖私利之輩，就算是重臣也不能容赦。原來繞了一圈，就是想假借浪士組的力量，來達成自己攘夷的夙願。但清河八郎言辭激昂，正氣凜然，眾人都被他的氣勢懾住，在場的幕臣山岡鐵舟和鵜殿鳩翁也都默然無語。

接著清河八郎前往學習院拜見公卿橋本實麗和豐岡隨資二人，託二卿將建白書轉呈朝廷，表示浪士組願意為朝廷效力，充當攘夷先鋒，粉身碎骨，死而後已。幕府收到消息後大驚，藉口橫濱一帶需要防備夷船攻擊（註１），馬上命令浪士組歸還江戶協肋守備。二百三十四名浪士組成員，幾乎全員隨同清河八郎返回江戶，只有十三人選擇留下來（註２），他們正是上述的近藤勇、土方歲三、沖田總司等試衛館派（後述），還有芹澤鴨、新見錦等人，他們反對攘夷，繼續保護將軍，並在日後的政治角力中擔任重要的角色。

事實上，幕府並不是完全信任清河八郎和他的浪士組，尤其是清河八郎的背景，更讓幕府提高警覺，與其說浪士組是忠心護衛，倒不如說是危險份子。根據俁野時中（明治初期大泉藩知事，其叔父俁野景明是浪士組成員）晚年的回想，提到幕吏認為把浪士團留在江戶並不安全，不如送去京都，讓江戶鬆一口氣；而這次上書朝廷事件，更讓幕府對清河八郎失去最後一絲信心，必須盡快剷除，以免他挾天子以令幕府。會津藩主松平容保（當時出任京都守護職）曾密令近藤勇和芹澤鴨暗殺清河八郎，但不成功。四月十三日，已歸還江戶的清河八郎和同伴金子與三郎在麻布一之橋附近被幕府派出的刺客佐佐木只三郎等人刺殺，當場死亡，年僅三十四歲。部份跟他一起回江戶的浪士組成員，後來被幕臣松平忠敏收編，改稱新徵組，負責維持江戶的治安。

（註１）：前一年（文久二年，１８６２年）八月，島津久光一行人從江戶返回薩摩，途經生麥村時，有四名英國人迎面而來，他們不懂迴避行列的規矩，擋在路中央，其中一人所騎馬匹受驚，衝入島津行列，被島津久光的隨扈砍殺，其餘二人重傷，一人逃脫，是為生麥事件。文久三年（１８６３年）將軍上洛之際，英國代理公使約翰尼爾帶同十二艘船隻組成的艦隊駛至橫濱港，要求幕府交出兇徒和賠償，否則將直接與薩摩談判。

（註２）：根據會津藩公用人廣澤安任日記所載，留下來的浪士共有二十四人，除近藤、芹澤等十三人外，尚有幕臣鵜殿鳩翁、浪士殿內義雄、家里次郎，他們三人奉幕府命令留在京都招募新成員十一人，鵜殿、殿內、家里及這十一人形成一個派系，但組成沒多久就被近藤、芹澤排斥，殿內義雄和家里次郎被殺，其十一人各散東西，只剩近藤、芹澤這一派。所以下章開始講到的壬生浪士組，一般就是指近藤、芹澤等十三人。

新選組簡史 系列

新選組簡史（一）——清河八郎

新選組簡史（二）——會津藩下的壬生浪士組

新選組簡史（三）——芹澤鴨的惡行

新選組簡史（四）——八一八政變

新選組簡史（五）——池田屋事件

新選組簡史（六）——禁門之變

新選組簡史（七）——伊東甲子太郎

新選組簡史（八）——山南敬助脫隊事件

新選組簡史（九）——分裂

新選組簡史（十）——鳥羽伏見之戰

新選組簡史（十一）——近藤勇的末路

新選組簡史（十二）——土方歲三最後的抵抗

新選組簡史（十三）——新選組的餘生